100%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卷六十二

(明)王世貞 撰

○文部

△序十一首

奉賀少師元輔華亭徐公夀序

少師元輔華亭公致其相事之五年而夀七十其明年為聖天子改元之萬厯門下士王某乃始獲奉觴於堂以效一言之頌前是諸薦紳大夫人人頌公功以為嘉靖間天下之脉幾絶於壬人手而公黙延之盖至於今而黔首謐如也則天下拜公仁夀之賜者三世矣公胡可以毋舉觴也不佞竊謂諸薦紳大夫能知公之功而不知公之所以功則甚難盖所謂嘉靖間壬人者挟縣官不世之寵以踞公上而肆為姦公示潔則見以為形其墨公示平則見以為形其險公示賢賢則見以為收物情公示侃辭則見以為幟衆議諸所以伺公萬状而彼方多岐以固其寵内交以植其援公雖微婉以應之而不能盡絀其聰明以避其忮孤誠朴忠以一念幸信於人主而不被禍天下之賢士大夫隂有所恃以自安而無虞於大故則公之所甚難者一也天子既以識壬人寘之典擢公居首輔若共已而聴者顧其威時有所不測而明有所竒發或陽與以試吾嚮或微辭以隠其窽公於人材事體委曲斟酌寧失人主一時之指而不敢怫天下之公是非天子有忻而繹者有若不得已而姑為受者公之志始十伸其八九而中外治則公之所甚難者二也肅皇帝大漸時夙政故典有不容廢鼎革者發之自人主則受改父之議請之自人臣則羅易君之咎公取旨用遺詔行之天下翕然而向風不得以改父易君議其時肅皇帝之聖徳益光於成湯然而脩郄之臣猶得而有所摇動則公之所甚難者三也荘皇帝初言路益大闢然鋭名者各欲所就而争為訐宮府■〈執上目下〉御自負人主之私人時出而與之角公内顧則虞比外顧則虞激時執兩端而裁之使國體與國威交伸而不偏重然强悍之臣猶不能不因而脩其郄則公之所甚難者四也今夫漢而上故不暇論為唐若宋委任久而名徳重者亡踰於房梁公韓魏公也梁公終始一主故順以逹其材魏公事三主而不遘疑故直以信其志試舉公而擬之其難易固不可同年語也即交口而頌公功者更僕未易數然而不知公功之所以大也肅皇帝時士有不因壬人而隳風者乎公振髙節於細旃之上而苞苴逆銷於數千里之外風自是稍稍樹矣邉将有不因壬人而解體者乎公為政而不惟無債帥也亷貧不自存者出槖俸資之至感泣而捐其重名将日益起矣言路有不因壬人而結舌者乎公柔逆鱗而拊循之宛解隂護至使感奮而殉其職國是日益昭矣公私之財北奉敵南奉倭上奉六宮下奉權室有不枵然其若洗者乎公為政六載而稍稍還槖矣未也天子欲有所更易者三公三守之國本堅而黄臺之詠絶其暮年欲幸楚者三公三阻之乗輿止而蒼梧之事弭此二者則非梁公魏公所得有也今卿大夫安為冠冕士安為逢掖男安農賈而女安紅者夫孰非受公賜哉公為福於嘉隆之際而天下得安於萬歴曰萬歴者國祚永永無際固公夀之也公胡可以毋舉觴也乃公則意若不自得曰子毋臾我吾嚮者備位政府二紀餘頼肅皇帝之明聖而脫於讒吾固無一日忘吾退吾幸退矣又幾不獲有此丘壑頼荘皇帝之仁聖而脫於難今猶惴惴也且吾何知功某再拜曰不佞所以重為公賀也天下歸公功而公不自知功此所以為公也公在位日未嘗一日而忘其退公今退矣天下豈能一日而忘公出哉有如明主思公功以師尚父召袒割訪政於先師之堂即公九十杖而造朝又安能竟有此丘壑也公曰美矣無所事子之言更二十載而来候我為抑之詩以交相勉可也某復拜受辭而序之乃返

夀太宰揚公序(代)

當公成進士時甫冠而尋以邑令髙第入領職方天子之長城已黙寄於郎署之内中國所為重不在大司馬而在大司馬之一曹郎公出而監督甘凉下壓羗上壓悍帥以邉鎮之寄隱然重於中朝公為小官則小官重居外則外重自是一拜少司馬行邉再帥薊遼再帥宣大三入大司馬再入大冢宰人主急在東即公東急在西即公西急在内即公内急在外即公外第一時不能分公而兩之而公之控揣敵也甫公東則敵驟徙而西甫公西則敵驟徙而東以十萬之鳴鏑逡廵愓息於公尺一之檄而莫敢近公為大司馬日幸相嬰視百職獨睥睨次且債帥之賄而時有所不讎然不敢抑天下之公議而絀公人主與幸相精神相流通獨與公則若有所格而不盡信其構至公兩入大冢宰在世廟末及穆宗與今上之初精誠徹於黼扆而世所稱華亭江陵二賢相者為之持其衷而公飭其表眞若心膂然輔地折而聴謀五卿仰而受筴統均之職自公始舉之哉公春秋甫六十有五天下之視公為輕重者則四十年矣夫能使一方不中兵者是公為一方命也能使四垂不中兵者是公為四垂命也公總百揆而封疆師帥之臣務竭其心力以儲胥吏人而寢食之盖嘉隆萬厯之際少者獲壮壮獲老而老獲安其天年者固皆拜公賜也公又自少保進少傅至少師國家待文臣之秩極於孤而虚上公不設公不亦行太師事哉昔成康之際召公任大冢宰矣顧遜而下稱太保畢公稱太師矣顧僅為大司馬彼盖不敢兩居重也然二公皆眉夀百餘嵗以左右夾輔周室而納周治於刑措今天子垂拱而推兩重於公公又强力未耆所以寅亮統均寜有既哉公為天下庀材至敗革屑木溲勃之細無所漏而不佞某其一也故竊從天下士大夫之後而致祝於公如此若公所以答天下祝者無俟不佞某矣公姓楊氏蒲坂人其先四世相漢諸子相繼文武大魁長旬宣督緹騎餘舉進士業隆隆不替云

夀方伯無錫秦公六十叙

江之南巗邑以十數獨無錫甲無錫之巗族以十數獨秦氏甲而秦之頴脫而薦科第通朝籍者以十數至用方岳領大鎮卓然稱名臣者三人而已民望公能詩負循吏聲然不獲饗下夀而端敏公以耆徳輔三朝五踐常伯一佐青宮遂進為太保開八袠而後獲請至於今艶稱之最後而為我同年虹洲公公之在盛年天子起公於郡邑髙第而寘之夕郎之首俾以其是非佐廟議公一有評論至舉朝相顧為之動色而乃用護将作大匠功超叅銀臺佐冋牧領大鴻臚一不獲意於用事者出而踐臬司之副然猶舉天下衿紳之地如兩浙以畀公而俾師帥之自是洊擢長其事以至今官駸駸貴重於昔矣而復用单辭罷歸天下之士以公之不得為端敏公為未究而公之族亦以端敏之盛不能再覩公以為恨而公獨不然公歸而奉封通叅公夔夔如也即通叅公允若矣既而奉太夫人怡怡如也徴聲召冶以佐太夫人歡獲一寓目焉其夫人化之亦有螽斯之徳公撫愛諸弟篤至其諸弟亦化之有陽道州之風争脩其意以薦公公有别墅在惠山之陽泉石獨踞其勝青雀之艦道以鼓吹烏紗錦袍秀眉丹輔望之以為非人間人也公年六十入以奉太夫人萬年之觴出而宴客當端敏公時固夙夜在公矣彼其力不任而始得請以歸歸而有餘憂於國人間之樂外集而吾中為之閈公即不終究奚譲焉盖昔者蘓學士軾為丞相韓忠獻王記其醉白之堂交伸其意而兩艶之然其旨不能無偏重以世能得之韓而不能得之白也當白公之分洛僅與其孤甥姪以居公上奉太夫人下撫諸弟其為子者非子而猶子者森然琅玕之觸目盖不待徴於族而秦之指以百數矣即無論端敏公於白公又奚譲哉公之壻華生曰公固慕白公者也夫所以謂公慕白公者得之酒所而箕踞慷慨耳熱誦所為詩若文不休夫毋論公所結撰儼然一醉吟先生也遂徴予言以為叙

夀吏科右給事中雲峰許君六十叙

萬厯改元之明年正月初三日為前吏科右給事中雲峯許君懸弧之旦於是許君年六十而母某太夫人亦七十有九矣諸縉紳大夫才許君而惜其未竟於用者居恒謂君未厭承明時甫五十以筆札佐人主賞罸天下想望風采而一旦有所忤棄其官歸即許君富好行徳僅能施之於鄊敏給開濟之才僅用之舘榭泉石酏脯漿炙之事其壮有力僅供其酬應賓主蚤暮之役燕景饒日僅課責於杯酒花鳥而已乃不佞則不謂然不佞竊謂古之能竟天下之才而不使餘者莫如周而天下之自竟其才以為人主用者亦莫如周夫禮五十而始曰艾服官政六十而始曰耆指使指使者勞智不勞力也至七十而始致事然又為几杖安車行役媍人之說以待其不獲請者盖誘之使畢命而後已及其衰也經營四方之士有慕乎息偃在牀者而不敢歸且以嘉我未老為解盖至於王事靡盬不遑将母之詩而其情益可憫也然其較計不平之情敢為懟而不敢以私請侘傺無聊之極寜為怨為慕而必欲得於君是故於其出也一則曰棄身二則曰倍親親亦不得而有之矣自明興不為一端以求盡士用而其既用也務於踈節濶目無困士力而士亦因縁而獲徇其私疾有告親老有養塟徙有急縣官又時時假考功令以示縱舍而出處恒劑而相半矣士重國則進而有以自見士重身則退而有以自足其幸而士於明者與士於周者重相勝也今許君飄鬚甚鬒渥顔而豐頥專視聴健飲啗歩止如少年藉令天子念萬機之脞割一二以煩君能無滑精揺神以示耗損而長有兹壮如今日者乎許君日三商而起問太夫人美寢状老圃報竹鶴無恙即開南華展净名意盡而止不為乙也旨酒珍甘以供太夫人餘輙與客共之盖客醉而君亦陶然矣彼其歎從事之獨賢廹將母之不遑者語君不怳然自失也耶許君听然而笑曰甚矣子之善文我寂也且以我若樗而保其天年哉則有之嚮者不榖給事時有所糺論值天子坐甘泉宫晝漏下三刻而不報聞太夫人為之却匕箸夕漏下三刻而不報聞太夫人竟却寢徬徨待旦矣余惴惴焉不虞身而太夫人之是虞今幸中廢吾母子得甘食晏起以毋虞旦夕固上大賜也乃入稱太夫人萬年之觴而後讌客

壽大總憲上海潘翁八十序

自髙皇帝有至大功徳以開其後而為昌明愽大之治然其最毋有過乎孝廟而孝廟於戊午之後為尤最繼孝廟而盛者則毋踰世廟之即阼其元二年為壬癸繼世廟之初即阼而盛者則毋踰于今為乙亥之嵗主上以冲幼秉聖神賢公卿大夫各祓濯其志業而為政嵗比稔中外回面兵革罕試太和之氣旁礴宇内而御史大夫笠江潘翁以謝政之十三年數薦一起一不應再進秩至極品而為八十翁於世廟之初即阼薦于省于壬薦於南宫于癸遂敭歴中外為名臣以至今官而距翁所生嵗則孝廟之戊午也聖賢之生於天意不必盡合有順而相為濟者有拂而相為成者有食其實者有食其虚者即天之於聖賢亦然夫豈不欲盡副之順而以實食之然而天之為氣難厚而為數易竒也孝廟之治固絶文景而上之幾於三代當是時明者不盡察材者不盡力廟堂之上不盡其策馭民不盡閭閻之蓄以其敦厖裕厚之積發之於賢者而有潘翁翁生甫踰齔而天下之事變矣天下之所為變者於翁不相及而翁日取經傳之格訓妙詮以與其心遇業成而遂得嵗曰壬癸翁亦遂成進士翁之成進士安為賢士大夫者又十餘年而事又少變矣天下之所為變者與翁日相及而翁不顧天下習於獧狙巧進而翁静自若天下習於乾沒巧射而翁介自若天下習於脂諛巧合而翁侃侃自若然竟不能以其非毫末加於翁之是而翁所敭厯中外僅以公譴少讁随起當翁之位八座天下所繇變者其人方在事亦不能以一念之喜而輕喣沬翁不能以一事之忤而遽置翁於爪吻之上翁及見其人之敗而左右其代振起有位之風氣而整齊其綱紀天下幾越壬癸而希乎戊巳之治翁雖以年至歸而諸公卿大夫規翁志而少盖之而今乃有乙亥矣人主固念翁篤老不欲煩翁事而伯子秉南臺憲婁見風采其出為劇郡又不專以惠文法節亷寛慈其民孺而慕之仲子轉中都官漕四百萬者三年于今大農一切利頼所規摹海餉著為甲令諸季從孫子彬彬貴顯矣夫天下不恒治而翁獨取其至治之世者三而以生以用以享報天不能恒假人而獨假翁其際也俾若契而其睽也俾若避且夫士一沾沾以文學自命輙不得志於宦而世亦影響而仇之又其言曰劌思者精揺而弗永鑿巧者機泄而見造化忌嘉隆之際天下語文章家而有能舍翁者乎翁之於福也取之若東海若之蹄涔日乞而日不厭其於文章也出之若敖倉之稊粟百發而百不覺其耗此非人所能為也天也盖翁生無何而其郡少師徐先生者繼之與翁俱成癸未進士更吏中外最後徐先生為上相而翁以亞相握中執法所謂左右其代者振起有位之風氣而整齊其綱紀徐先生其人也今又先後歸各以其身為天下輕重於百里之内兩家喬木相望子孫代興若二室二華之穹然而莫軒輊也徐先生倘以一觴過翁而目不佞言庶幾乎有味哉

濱貳守北塘金翁八十夀序

嘉靖中余嘗侍王父御史邸而是時北塘金翁領金吾廵徼職相攝也金翁用鄊人齒坐上坐而王父徐司其金吾職亡害居益任劇退而謂余是夫非可以皮相得者久之而忤他御史金翁誼不受辱上書言状天子為謫御史而金翁領金吾自如又以佐將作勞加秩一等京師翕然稱金翁強項吏而濱州之命下矣乃金翁則又冝濱州一旦致其仕歸當是時金翁甚口而髪鬒未老也而其大指以士得一命自效即為所欲為不能齷齪從上官長短不得意當去之一鄉潔脩其身不為所不可為以丈夫逹則著聲循吏窮則稱善人足矣以故金翁歸其鄉則又有鄉里聲而翁初為太學生甫三十餘業已治壽藏而樹之梓及它松栢女貞之屬迨今且五十年樹自童而喬鬰盤樛虬丙舍旁拓而今翁則有丈夫子壻倩各五咸彬彬衣服其顯者至領方岳稱重臣翁嵗時率以行樂至夀藏輙徘徊命酒莞爾相顧曰吾誠不自意獲至今而虚吾睪如之丘也夫樹去童而喬諸子若孫去壯而耋去髫而壯而吾故自若也則豈非天幸哉吾五嵗而孤十三嵗而廢著於詩書之業微矣吾不敢望有家而一官之是贅乃者獲從吾烏程君長汀君而無吏譴也則亦越吾涯矣烏程長汀君者金翁伯仲兄也以後先長佐大邑嘉靖間長汀君有夀八十餘烏程君亦七十餘而金翁亦至八十於是長汀之子都事允升来請曰唯公一言以為季父華衮夫余所聞於王父稱金翁者度之若再世矣且金翁歸而余始成宦宦而歸歸而復出且老而君故自若也不亦異哉翁兄弟非有詩書之素更起長佐大邑稱循吏以其餘貲廓而搢紳其子姓羣從數十人丈夫至此亦足以豪矣夫丈夫乃不諱亡耳金翁三十而已成夀藏八十而去之愈逺豈不稱豁落丈夫哉乃次其語以授允升俾金翁識之余請歸而稱嵗嵗之觴

封朝列大夫李太公八十序

始方伯君之郎虞部也而封大公業猶未六十也則己走學士大夫侈言之而無何方伯君僉浙憲以直左倖帥趙拂衣歸奉太公游於田間甚樂也間有所不足曰兒遂不能以金緋為太公夀乎太公聞而止之曰令易而操為選懦突梯以奸時哉且吾所不足者非金緋也盖十年而天子更置鼎承之足太公乃始趣方伯君曰丈夫以時當樹見耳方伯君出而稍遷河南叅議用詔恩封太公如其官於是太公七十餘有金緋矣而方伯君亦婁遷至今官方伯君之佐晉臬守呉興部憲山東所至卓犖樹績建白規創傳搢紳吏民間而太公乃時時左顧其服章曰夫推本嘉誨庶幾以余無忝哉而方伯君復有子某弱冠成進士讀中秘書進太史矣方伯君當之嶺右道京山里朝夕朝太公而不忍離也上書固請致其事歸以奉太公太公雖老尚持家政益辦至是始輟而授方伯君猶時時跨馬課田僕抶其不職者方伯君多奉太公城西竹林舍所善故人握槊奕棋間效絃歌佐酒太公之酒所甚歡而鼻息怫然不能無動意方伯君乃始布簀於太公之厠舍而相太公寢也太公乆乃安之曰吾得若益恃鼾如雷且晨起而甘粥力壯者庸非若力也於是太公八十矣諸孫次某而受詩者三人皆褒然首有司列也夫公之生為弘治乙夘先一嵗而獻皇帝之國安陸後進安陸為承天比於京兆京山亦遂齒赤縣盖太公生而稱人主湯沐之邑者三世矣其鴻龎湛濊明昌熾融之徳獨於李氏私之以啟太公而方伯太史及諸孫次顯無際也乃太公不廹方伯君以早貴而舒徐其年以俟之不爽若左劵方伯君不以中齬而廢太公之貴不以晩逹而廢太公之養庶幾可稱人子哉方伯君謂不佞寮寀之舊禆之祝而太史又時時来從臾太公坐堂上方伯君方率諸孫出太史所齎上尊大官之餼以稱萬年足矣何所事不佞言也豈太公楚貴人有羙芹嗜芰之好以世其家也耶故不辭而為授簡

封君趙左山翁七十叙

趙翁之廪昌樂庠也以經術無害數褒然先諸生謂取一第易耳而竟弗第也故事諸生即易第而難於貢盖學使者嵗時試試不無生失得而趙翁則數試輙又數先諸生於是趙翁貢而得完之訓導趙翁所訓導完諸生則又有去而獲第者御史下書言趙翁職業脩備有材器所以褒慰甚至格當遷矣則又拂衣去官歸歸之某嵗而其子侍御君成進士授行人法不得封父乃趙翁用天子登極貤恩封如其官盖又一嵗而侍御君則又以行人髙第入臺而翁亦年七十矣夫天之所以靳趙翁者僅一第然使之為諸生獲久次上春官趙翁即為諸生然未嘗一日不禄食也其宦不逹不得師吏民然竟遂為諸生師身不得成進士以為恨然有子成進士逾於身得之行人法不得父封翁為行人父獨封翁以七十坐堂上侍御今者道昌樂里具彩服而拜堂下稱千秋觴不亦大媮快哉且也吾聞之侍御當按河東鹽筴觴已趙翁踞而問曰吾故嘉隆間老文學也日而以搉鹽徃當出何筴侍御備言今天子雖幼冲神聖倍於漢孝昭相國學術什百子孟御史無桒大夫沾沾者因借前箸請於搉務外承徳意條上减除不任以佐百姓之急未既而趙翁大歡恱曰趣具車行矣吾百觴而不辭以安而父之樂於田里而已太僕某乃為次其語以夀

少司馬公汪伯子五十叙

語曰綘灌無文随陸無武即不問随生寥寥九江數言彼陸大夫之新語春秋抑何伉浪不雅馴哉何論武也明興而北地信陽歴下諸君軰名以文起尚不能從白虎青藜之後以畢經生技寜暇計折衝哉藉令經生之技能襲六加七通於短長縱横諸家而縣官不以一障尺刃畀之而遂諉曰文士無用者寜不寃也吾雖孱弱不自立然不敢信文士無用於天下則於汪伯子徴焉伯子束髮而脩古文辭精於墳典丘索先秦兩京諸子其操頥頦擥指腕片語尺蹏無非雅嫻者擬以不習吏而伯子初試令即為良墨綬進郡太守即為良二千石郎司馬部即以兵事承間當司馬指出佐中丞視閩師海上差功次踰中丞旋進中丞盡護諸大將則倭酋以次授首環海而築京觀者不可勝數移鎮鄖襄綏楚服貪吏望風解印綬小民鼓腹而治入佐大司馬核東北輔邉實凡三鎮鎮各有封事减損耗費以數萬計大要以力必歸障障必歸險食必歸士士必歸伍帥筴嚮外毋令嚮内卒勇在公毋令在私如是後先數萬言天子異而用之著為甲令伯子歸而攝理禁兵肅然趙營陽李臨淮風即與伯子操頥頦擥指腕而習其雅嫻者不知其任將帥也旗鼓之間揮袂出號而伺其不可犯之色亦不知其為文士用也昔孔子任爼豆而辭軍伍乃其意欲以逆折衛君而至夾谷之會即以其用攝敵於爼豆之間而彊自闢夫漙愽淵泉而時出之又何暇别文武哉乃所齗齗於北地諸君軰者以言伯子何尠淺也禮五十曰艾始服官政而伯子及其期則已少司馬矣天下危注意將天下安注意相伯子始所見武功皆己能藉危而致之安地即人主一旦擇畢公以夾輔周公舍司馬奚取哉當又於伯子觀人文矣伯子之戚黄舍人榜者謂不佞習伯子則貽書曰詩不云乎文武吉甫萬邦為憲乃又云吉甫作頌穆如清風唯吾子之似之也將有請不佞聞命矣頌伯子者冝莫如不佞也敬以所聞復

夀戚大將軍序

往者天子以戚大將軍閩功成急傳詣北邉大將軍過汪中丞而論北事所不易支者五即天子不以某不肖待罪行間非舉便冝而授某不可因借箸條所以不易支及便冝狀中丞為文叙之甚悉大將軍至自閩天子果以薊帥授之亦頗用便冝法從事而不盡如大將軍故指大将軍謂敵騎壮甚卒難用騎争於是以意間古法教車而以南短兵法教歩俾車抗鋒歩夾車騎承歩利則騎追北不利則車殿以自衛敵稍稍聞之縮弗敢闌入則請欵塞至是庵廬錯於我儲胥者且五載而大將軍益得以其間餳邉事其法曰垣易穴也墩易陵也我髙堅其垣而稍踈其武為敵臺以乗之臺多其卒卒有長糗糒五之矢石三之險阻槎出敵不能厚集而以薄薄我我從髙下矢石不食頃而烽逹於百里之外矣大将軍即諸營城多為室居部士其室材不以煩縣官因木於林因石於山身為陶師以敎瓦甓士告勞者一言拊循之如挟纊天子乃稍稍賢重大将軍數下璽書褒奨■〈馬上衣下〉蹄鮫綃之錫嵗時不絶其官至左都督亡可加則為官其子弟以慰安之大將軍盖束髮而從軍凡數十百戰南掃倭北拒敵天下談其事而駭之以為非復當世人即號習大將軍者以其宿將故謂且老而不知其嵗僅四十七也今年秋幕府白偃羽方置酒大饗諸部曲諸部曲念無以報大將軍而走不佞所乞一言為夀不佞以非時謝則曰必大將軍時而後得足下言無乃非値乎哉且自薊邉吏民有大將軍而始脫於虎口而知有生之樂大將軍一日而不厭我則大將軍賜我一日也大將軍一嵗而不厭我則大將軍賜我一嵗也而我曹何敢忘不佞不獲辭則為叙所以而曰為我謝大將軍時進匕箸自愛去此以徃所未央者嵗而皇帝嵗勞苦大將軍問邉計利便因即軍中置號悉統諸將軍為國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親附敬其威信如史所稱辛子真者固大善即大將軍將而赭瀚海犁車師勒石燕然之顛者雖饒為之非吾所以祝大將軍意也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三

(明)王世貞 撰

○文部

△序十一首

奉贈太保相國養翁嚴公暨元配一品呉夫人偕夀序

嘉靖中天子祠祀丼泉脩所以靖見上帝而一時文學侍從之臣多遴入應制撰述而今相國嚴翁由侍讀拜學士遂婁遷大宗伯獨以敬敏當上意遂遷大冢宰嚴翁以非所習辭不許乃召百僚而矢之曰而毋以而伺吾好也竭而才而已則又矢其屬曰吾不以吾與而職也竭吾心而己公卿大夫晨望見嚴翁晡而脩羔羊五紽之節而風易於數千萬里外而翁益受上簡眷入内閣襄大政然翁益自畏兢兢如布素也會念其先太保公太夫人髙年屬微痾乞歸里天子内賢重翁而懼傷其志若曰朕憫勞以機務之煩其歸就醫藥需異日召翁顧所以為忠盡矣急於得其親而緩於所謂異日者疾良已蓋太保公太夫人備極志物之享幾十年而後辭翁今年萬厯之改元嚴翁六十三矣元配呉夫人亦六十也郡國守令里居搢紳大夫脩羔鴈爵帛而薦之則卻再薦之則再卻其年家子某還自楚乃前言曰嚴翁夫亦忘所受異數不張大皇矣之眷而自居儉耶不佞則請借前箸以請自國家守考功令而詞曹獨斤斤磨勘也乃嚴翁以侍讀拜學士矣倪文毅而後無兩也以王文端之賢負重聲拜太宰故不得入内閣乃嚴翁拜太宰入内閣矣翁而前内閣無及二親者即李文逹劉文和亦獨其父在耳乃嚴翁有二親矣文逹以柄樞乆不及歸養乃翁獲歸養矣故事無既歸而錫封者天子念翁數遷不及封以特典封太保公太夫人矣翁又一典畿試及南宫試所謂南宫者再分典焉棫樸之材後先而棟清廟矣有子為鄉進士諸生有聲其少者芃芃充階矣嚴翁與呉夫人儼然而臨之和氣所格禎福畢萃即毋欲稱慶得乎哉嚴翁色少和然益踧踖為遜讓曰不榖安知榮方恧焉求所以致之而不得也惴惴焉求所以承之而不能也夫不榖安知榮世貞曰此乃所以為翁慶也夫造物者好謙夫造物者好生今嚴翁於貴冨極矣乃益踧踖為遜讓此其舟若萬斛者而載未及半也天地生物之心固藹然油然矣於行木於星填於人仁木徳王填星福仁者夀夫嚴翁於慶固未有量也乃賦烝民之四章曰既眀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謂翁有焉則又進首章而進觴曰天監有周昭假於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翁為一舉觴迨及宴體薦則又賦采蘩采蘋之詩以羙呉夫人徳而後出

贈右諭徳愛荆先生六袠偕夀序

予嚮者識愛荆王先生於上舍而是時先生有里中賦方受計其出入學士大夫竊目之曰夫己氏也而貴人先生美髯而頎然長且晳也務以讀書折節下文士而標舉鮮令時時絶其伍若雞羣鶴即其伍亦不敢以狎接先生而亾何先生有子元馭成進士髙第先生業未五十也而繇上舍授鴻臚序班己得封如元馭編脩矣予自是日益近先生先生貎不加老而禮加冲騶馭不加益門不加闢即學士大夫更疑之先生非貴人也耶又十年而元馭益重用事為太子右諭徳封先生如其官次子家馭亦成進士再遷儀部郎矣予再過先生而先生之貎不加老而禮加冲其自貶損過於封編脩時學士大夫非故識者驟而語之先生不知為貴人也以問予予曰此所以為貴人也夫子不見夫萬斛之■乎其始鴻艫鉅軸重枻勁檝飛廬翟室望之嶷然重也若以為不堪益者益之斛千而蝕水不加咫又益之斛千而蝕水不加尺故其為載弘也夫先生貴於不貴不貴于貴人意不貴之而跡貴之以貴疑先生而非也意貴之而跡不貴之以不貴疑先生而非也夫先生之所載者弘也於是先生業六十矣厥配呉夫人亦且六十儀部請急還里稱觴夀先生而諭徳以史成當上不獲請請割大官珎飶法醖以遺先生呉夫人而屬予不佞叙之夫不佞當隆萬間以八十叙故相李以七十叙今相君張之為父母者至先生呉夫人六十而三也成周以上代有世臣而是時卿大夫老不任政而始及子故父有爵子而子無爵父即唐以上未有議及榮先者晁大夫薛丞相張太尉之父幸及在然去公歸即田舍翁耳元馭而編脩即先生編脩元馭而諭徳即先生諭徳呉夫人遂稱太君於家者不亦夐越古倍百哉說者謂隆萬之際得天地委和之氣為勝故多顯榮夀考乃子為徳而康其父母父母康而安子於政者二相君其尤赫熹遲之哉王先生之偕呉夫人七十若八十者不佞當又有所論著矣

封刑部郎明齋劉公暨李安人榮夀序

眀齋公為吉安諸生三十年而所從受經者指以數千計去而顯者又若而人而公故韋素自若也己公有子某能用公經術成進士官比部郎諸生相顧謂眀齋公乃得稱比部郎父乎公故無色喜也而郎用最當封公如其官諸生復相顧謂明齋公乃亦遂稱比部郎乎而公益無色喜也以書戒郎曰郎何自貴我吾見若鄉人之以子貴也而不以子聞也吾甚鄙之即僅以子貴也毋寜僅以子聞也於是郎居平念時事感慨不自持欲以身為之公聞而復遺書戒曰郎將成仁耶抑成名也夫事至而理得者仁也求事以自顯者名也且不見夫善射者命鵠審機不發則已發則必中窽破的夫茫然而驟發之未有不敗矢者也郎再拜受教而會以明章程曉暢機事聞上特拜監察御史公亦得稱御史父乃御史謁余而請曰業無以當吾父色喜也屬已六十餘而母李安人亦嫓之意者煩君一言為之重乎余謝不獲則謂御史曰子之家公不云乎子之事至矣主上方傾目導耳於旒纊之外而子以材諝擢端右搤腕而當無諱之朝小言之則天下小福大言之則天下大福而明齋公能無不色喜乎哉即無論明齋公李安人哲晳若雋母而不為一進匕箸也夫御史不足以重明齋公公太虚也安人若徳曜共為職而相忘於冨貴太和也子不以御史恱父母而以御史能逹志而恱父母太順也即靡不佞言可也盖有國史張柱史萬者亟稱明齋公嘗從其家人習陽明先生言已又受書東廓先生夫公内重而外之輕此自天性靡所縁餙不然二先生之徒寜無有藉官與子姓而重者安能窺明齋公藩也

習易庵封翁暨劉孺人偕夀序

甚哉天人之交相為私也盖予有感於明嘉萬際云而是時人主稱為右文而相君後先以起至貴顯諸詞林客一入綰史筆則大官之膳立至日飲羙酒粱肉又有■〈馬上衣下〉蹄檿絲以勞成事稍進經幄則益重有所陳請輙得得不為故事休沐予告輙為置郵横賜加賜種種有公卿所不敢望者而前賁後延之典以七品優加於三品而不謂僣其所寵靈光大震動朝列士各引分以自遜而其陋者至相指目以為人主之私人夫夫也非人主之私人而天之私人也則何以稱天私人今夫孰不欲禄逮父母而屈指隆萬而上九列之地疇為逮父母者乎顧獨有少師今江陵張公故相趙郡郭公揚州李公吾呉郡嚴公以一品秩父母並篤老無恙而他公卿不爾也然是四公者皆所謂繇詞林顯者也余以甲戌入領冋政始獲從習檢討先生游而先生有父曰易庵翁有母曰劉孺人易庵翁為諸生治經術無害然五試於有司而五不售一旦讀易有所得歎曰易吾自有之夫孰非消長進退哉因自號易庵罷去舉子業不復事而教其五子至習先生以戊午領省觧學使者賢翁而予之冠帶蔵之篋曰毋所藉冠帶為也習先生成進士入讀中秘書矣盖嘗迎翁與劉孺人養翁遣劉孺人而匿身耕也曰吾懼夫長之蘖消也與進之為退幾也己習先生綰所謂史筆者用恩封翁如其官劉孺人亦有號矣而翁時冠素褐寛博猶故也即劉孺人養於習先生而不令多簋也曰吾奈何先夫子而飽大官膳乎哉然習先生益重於朝而習翁劉孺人壯甚適盖習翁之所謂易者其用始伸己夫豈唯天私人人寔私天夫天不能為不盡之益而習翁以寡取承之天不欲為響應之福而習翁以緩得迎之此所謂能私天者易之用也其為四公可待也余不佞嘗一授辭於學士王先生之父母再授辭於脩撰李先生之祖父母而不得其說乃今於習翁之為易而得之故於習先生之請而序其所以云

封吏部郎觧州孫公暨配侯安人夀序

當隆萬之際天子數推恩臣下而孫君仲直為中書舍人即以其官封其父觧州公而母侯為孺人矣尋孫君以舍人髙第入吏部郎考功驗封轉郎文選而又封觧州公如其官母侯進安人矣故事繇舍人而郎者以階接不重封乃仲直獨得再封觧州公與侯安人諸當得封者或不能及親養即及而或不得偕而觧州公侯安人甚壯無他仲直為舍人而所下解州公侯安人告身織文檿絲之媺手自其署中上之郎驗封考功而其所被恩澤皆郎曹為其請天子屬草於詞林法從之臣而以皇言出之所以褒羙光寵聳動海内而一時搢紳大夫又樂言其事争為之謳歌頌祝而不已仲直尚以為無當而不佞貞甫公除困里中畊乃貽書數千里而屬辭則豈以不佞之有當於仲直也夫文人之辭易飾而誣近之以為不若野也貴人之辭多可而譽近之以為不若賤也夫所以謀野而徴賤者其仲直哉然以受之解州公指也初解州公與其伯季者凡三而皆受博士家言其父母老矣而解州公一旦喟然曰夫三人者盡儒而儒安能以筆舌朝夕也又安能以養父母即三人者盡儒而宦游也又孰與奉吾父母歡也吾寜農而寛是二人者於儒也於是乃業耕為跡耕耳而不失儒者節又以善轉時趣息且有天幸稍贏乃伯仲毋虞於生而儒道就以次膺嵗薦游太學又毋虞於父母養而滫瀡旨甘具矣解州公居恒謂范希文何如人哉吾不能得禄之餘以吾耕之餘幸贏而吾之族指又差少幸易濟其食而取毋饑於吾也衣而取毋寒於吾也冠者思以室而筓者思以家也吾寜身之不飽煖而櫜裝之若洗念為吾之先者不敢以匱應也於是鄉人人稱解州公賢凡解州公之得稱為賢侯安人成之也安人之為家其課臧獲拮据毋間執女工夜分而毋請休洴澼絖指為龜而毋告痡首不重珥衣不曵地以左右解州公之施滫瀡旨甘之具專精於二尊人二尊人忘老而最後太夫人忘為寡盖如一日矣解州公之伯兄有子六而皆業儒則為之搆宇以居之曰毋撓儒也自有子二亦皆敎之儒其所視二子者毋逾於為從子者也解州公力於外而侯安人工於内而樂為其父母者饒為其族者豔為其閭左右者歸賢焉則業何必不耕而辭烏藉之貴且文者冝其有取於不佞也然仲直以念公與侯安人一旦上章解綬歸盖脩公與侯安人之所以養父母者而不佞稍出稍遷至中執法領藩政毋論其辭不文然不稱賤矣公亦何所藉不佞第公既嘗習儒者言當亦知范希文之所以事宋者乎范公再入諌垣再遏西冦一入叅大政五典名郡惠澤徧於天下而後及於族夫天下之為公卿者多矣解州公與侯安人聞之當投杖起趣仲直曰吾二人幸甚壯詩不云乎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若行矣吾不廢徳於鄉而若為天下德可也

贈常熟令連侯臺奬序

余讀漢史至元康神爵之間未嘗不再三而歎以人主之究晳利治也嵗一再下詔奨予勤事吏二千石至六百石以下増級賜爵盖屢屢焉其蚤者不至畏其難而久者毋遂怠於易為民牧者不使輕於視吾牧一歳之間儼若人主之親坐於堂皇之際而鼓舞之也故天下之稱吏治者歸元康神爵而稱能致吏治者莫若漢宣帝其次則莫若明今夫與人主分而治民者守令也與守分而治最親民者令也令去執經為諸生時大概不過一歳所抗顔而踞吏民上一邑之生死貧冨伸屈恒由之不亦重且要哉故始至而稍露其能則臺使者為檄而旌異之以示予也稍乆而其能盡著則臺使者為露章而薦之以示進也又乆而政既成則為之官其父超而為給事御史次則亦郎署以示報也以令較之可三歳其勸典日益新故其精神亦日提撕而忘其怠其下之視之亦日新而不敢輕甚矣明治之似漢也常熟呉一巖邑也户口數十萬斷案月率以數百計錢榖城雉當中土大郡而隆慶末廣平連侯來為令連侯少年所謂去諸生不過一歳所者也為人文弱狀若不勝衣然至登堂左右顧則吏抱案辟易不敢仰視語若不出口然至剖擊刁猾獄不數言而立折以為神明旦夕造請鄉搢紳先生折節恭謹然不敢卒然以私進其讞决無大小不崇朝而畢逋稅無逺近立取辦而不告痡及為民争漕計扼武帥之吭而抑之噤弗復吐乃以間行學官脩古文禮樂之事彬彬焉御史姚君伺而賢之以侯之治尚淺也而旌異之其辭甚嫻羙曰遲之行且露章矣一邑之士大夫吏民讙然而樂侯之被旌也曰遲之是行且露章矣太學諸生章衡軰乞不佞文為賀夫豈以一御史旌書為連侯重連侯之賢豈亦以一御史旌書重即余不文文而連侯當弁髦之也雖然以一旌書重連侯則不可以一旌書而奔走闔邑之人讙然而樂侯之被旌固可重也今天子冲聖炳於萬幾賢公卿脩丙魏之業綜核名實當逾於元康神爵間萬萬連侯亦重勉之哉余不佞嘗備為吏廣平廣平人呉公今為吾郡守赫然如漢呉公天下第一異日連侯之政成不佞脩班管之業曰郡守令一時廣平有二君子哉賢於漢循吏矣連侯固不以余不文而弁髦之也

誥封少師太虚公元配一品張太夫人七十序

萬歴之三年乙亥而張太夫人稱七十云前是元年之癸酉相國江陵公以元徳弼亮天子敉寜中外搢紳衿韋之士毋以致其謳謡頌祝之私而屬封太師公七十則争走之江陵太師公又多逡廵謝不敢當其能自致者十不一二而明年相國登五十則又預敇戒搢紳衿韋能言之士毋以巵辭諛我夫衛武公九十五而其詩以箴而不以頌即諛我毋用爾為於是搢紳衿韋能言之士咸絀而天子推本所自為象龍五彩之服以被太師公益發尚方金錢充六珈瑱揥資俾太夫人儷羙焉而又明年則為今乙亥相國輔理益効天子日拱已以談經術寤寐二帝三王之盛百辟承服瓣髮之國腊胝之苖唐虞之不賓者莫不回面易餙轉儲胥乎四垂胡耉弱稚委寢蓐於其上而不敢動即相國愈抑而毋用搢紳衿韋之士言夫安能終絀而不效一言之頌於太夫人乎而况辱公同進之雅亦與有絲髮之係於宗廟杜稷者耶於是不佞貞竊預聞之退而思所以頌太夫人而不可得也大凡可得而頌者必其有所不足者也夫不足於外而婦則昭子不足於少而母儀顯故夫斷機之以成其夫於學而三遷之以成其子於教者其為婦為母顯矣而所以得稱為婦為母者未也唐虞之相功莫髙於后稷而至其後颺顯而咏歌之不足又推原所繇出故其詩曰厥初生民時維姜嫄夫以姜嫄毓喆之徳即更僕未易數而為之子孫者豈不欲一鋪張其盛而所可稱者僅曰先生如逹不坼不副無灾無害而已此固人道之常然而所以為姜嫄者一稷而足矣是故論功者論稷於姜嫄觀徳者觀姜嫄於后稷也今海内瞻聞相國之相業則意而歸太夫人之義方其里居者習太師公之鄉政則意而歸太夫人之内助覩諸孫之雲仍則意而歸燕貽之謀嘉媵子之駿起則意而歸小星之度而太夫人固恬然於太和至順之境而忘其所為徳於世而不自有其功天下既意而歸之不佞又意而頌之毋亦周之所以稱述姜嫄之淺者耶太夫人誕彌之月為孟夏是月也天子方坐明堂左个飲酎用禮樂慶賜遂行而六宫獻繭長信之黄金與繡帢襌纚阿錫之貺又西走江陵道矣相國方秉天下樞為帝者師夫豈靡盬而不遑將母者太夫人亦寜能忘膝下之戀而日事太師公夫亦以江沱汝漢之間尚未盡洽后妃之徳而躬率之以内毗太母之隂教耶自是而二南之化成而風始矣夫二南之風采之太師而後頌聲作當其時不佞亦何敢讓也請執以竢

贈顧母太夫人九十序

天子之侍醫顧君以母太夫人九十告也諸薦紳先生大人奉觴為夀已張少保相公文壁間少保故貴賢聲於文則人人益大羡喜争自效為祝若干萬言而顧君數為擊鮮合樂堂上下以謝客而娯太夫人之觀且侈盛舉云世貞於君鄉人也辱見雅擇為客又辱而強之言言當無加者不敏則竊聞太夫人一二微時事矣先舍人豪舉呉然於貲不中程也不待而強有力駢侮則廢著之他舍屬歳侵君與兄太常丞藐然孤也太夫人洴澼絖而佐二孺子出游學是時無論纎嗇且計口食矣太夫人日夜抱而啼懼存者之就塗炭無以報地下寜復望鼎養守耶已太常起善書官中秘又繇黄帝家言徴顧君昆季雁行顯矣太夫人就太常養鮮豫色居恒謂置杯酒堂之坳滿而覆若寡素業且滿何能持未幾太常果中小法跡其隠不無類范蔚宗傳焉顧君大怛迎至舍跽進滫瀡觴竟則槃舞為嬰兒態晨興慰問所苦大婦親浣厠褕諸所以共太夫人無絲毫憾哉太夫人甘之忘亡也顧君游於公卿間人乎即所造靡不倒屣坐上坐歡然洽也度諸公卿之嚴重君非以游故而歳時伏臘多齎遺大官膳及水陸君選而奉太夫人昔漢婁護善五侯日餉異味合之為五侯鯖也語見傳中計之君卿母尚無恙然不聞孝亷舉護固俠客雄耳其内行何敢望顧君盖吾嚮者接顧君至伉爽也酒之大呼笑徹四坐而自太夫人從絶不聞遽聲紉以蒲藉行履遇子姓之戚則飲淚餙而見太夫人施施如也至臧獲足相戒毋得輙見聞盖太夫人養於君數歳視八十則加少得非無欝厲於志耶暇則縷縷戒顧君記洴澼絖時狀否老婦之愛少子甚他無屬兒願齒及老婦更有後若兒孝於吾足矣諸薦紳先生祝少及兹者世貞乃言曰太夫人春秋九十髙矣以節享也顧君之事太夫人以志也其矜脩偉行豈不彰彰聞於世哉

夀李子鱗母太夫人序

歴下有李生者治毛氏詩釋褐尚書刑部郎李生能為古文辭竒士也與予好生燕間語及已曩所以貧狀與太夫人事未嘗不簌簌涕下也李生之言曰某也九歳而背先君子二弟方呱呱盖是時先君子先己娶有子云太夫人為後室而祖母楊老而昵前子懼某軰長産當瓜分以薄而覬我太夫人之易嚮也我太夫人日夜抱諸孤泣曰天乎吾乃愛旦日命哉即二三子之胥顛躓無以報地下於是自誓潔束不一問户外事而侍祖母楊益共謹如新婦時盖八年楊圽而前子以昵故稍蕩其業益恨有某軰也太夫人重嘆泣曰天乎其終忍絶李氏哉廼廢著出僦金田可粥者三十租踰年僅十租而又坐貸息故廢著徙僦學旁舍貧益甚於是某漸長稍稍取遺書讀之太夫人躬力作女紅洴澼絖二弱弟則為人傭保給之盖母子更命併日食也日予謬從有司薦乙己之歳請告歸故里中具冠服率二弟拜堂下置酒願得奉頃刻歡太夫人顧愀然不樂罷酒乆之乃念先君子與貧時爾予聞李生言而悲之且私以識太夫人礪節和行順拂而甘苦有丈夫氣焉亡何生復來謂予曰太夫人今五十而加七誕辰近矣某謂鮮所當意者而得子之一言為壽何如予曰子之夀太夫人也將盛冠服耶曰然致水陸旨甘滫瀡耶曰然力未悉率若婦二弟暨諸孫列前後耶曰然然則太夫人亦若乙巳之愀然者爾李生色恐不復對曰無恐也子曩昔第而歸它亡自樹見太夫人■〈〈貝貝〉上心下〉子之沃而忘瘠也佚易思也故戚夫謂為子戚爾子距今服官恪砥行誼而愽古善文辭脩先君子業而廓大之太夫人庸戚耶且太夫人賢者也其不以人情病人理固夫於是李生色少解而予又前告之曰未既也子盍益勉焉子之造與太夫人之夀日進髙朗融顯海内稱李母與孟母並毋論河東氏焉予歳得文夀之不然而子官且更髙産更厚歳時伏臘窮數道力考鐘鼓行玉曵紫縣官俯謁如家人禮為夀而太夫人愀然自若也子以為孝乎哉李生悚起拜歸而語太夫人太夫人曰善

王母米太冝人七十夀序

王子之獲幸方伯明輔也而其父水亭公六十則為六十序已又為公表其藏稍稍聞内徳矣而又十餘年而為萬厯之乙亥米冝人年七十明輔走使自晉之楚數千里而乞王子言曰日太冝人六十而不敢以辱子言則以先大夫在先大夫已矣不榖不敢以竟揜太冝人德也不榖之有蜀藩也則先大夫棄之有禄而弗逮養太冝人逮養矣而弗以禄也不榖盖怦怦營營焉無可以慰太冝人者太冝人之歸我先大夫也僅一歳而失舅以事姑梁夔夔齋慄姑未嘗不稱善謂筐筥錡釜誰其尸之者將季女耶時伯氏擅室而恡則舂浣自給姑憐而衣食之旣當從先大夫謁選京師廼脫簮珥質隣張姥家益市酒脯為夀至再姑恠問何所得酒脯市豈其能割伯氏槖裝耶而是時不榖且晬矣姑伺知其自張姥所度簪珥有餘直更從市錦襁襁兒太宜人亦恠謂姑豈其得之伯氏必張姥家餘直也問而相勞苦且相泣也先大夫自是稍有官然最稱為卑薄後先皆太冝人佐之以稍具伏臘費謀為不榖置室歸而如懸罄矣盖伯氏沒有子不别治生先大夫分俸以食之猶不給則盡廢其著而獨身與婦孺逃之黎城先大夫計無所出則太冝人徐出其槖曰吾所以食不一肉宵膏而逹丙以佐公於宦者謂有此日也不榖得遂置室且毋廢禮以貽里中長老譏矣不榖舉進士累典州郡先大夫業已棄官與太冝人俱就養太冝人恒喻不榖亷而持先大夫於溢曰公毋厭此二簋以刺史供若薄以供夷門抱闗不亦侈乎盖先大夫嘗為其官云以故稍稍安之而會逃黎城者亦竟病死太冝人謂不榖責在汝矣其遺孤可撫也躬為湯沐綴衣所以撫視之不異諸孫且娶名家女為婦凡先大夫之為母梁而奔梁喪具易戚而得稱為孝其遊宦於義豐於安慶皆卑官而得稱為能歸而好行其德於鄊而得稱為厚太宜人所以因勢導誼柔剛為和者功故不少也不榖既不能以禄養太冝人而又不能得子之一言以為太宜人夀即太冝人謝不榖稱老婦恃粥而起煢然一未亾人不舉若之觴不榖何所藉手而寛太冝人之顔色王子曰孝哉明輔乎而胡以禄為太冝人志也且不覩夫禄養之不易當乎哉當周之微夫豈無升斗之禄以逮仕者而其大夫苦於行役曰王事靡盬不遑將母所謂雖有粟其得而食諸甚而至於祈父之章胡轉予於恤有母之尸饔則更以薪水為親累也今吾子弱冠而成進士累典名州郡不為不逹不至賦緜上以感其母雖遭萋斐中廢然獲遂歸而效無方之養不至有靡盬尸饔之歎槖雖空勤於稼穡而禾三百廛足以儲甘旨吾子手選而進之太冝人將欣然進匕箸曰豈其食魚必河之魴則又曰先君之思以朂寡人吾子可無虞於志也遂書以為贈

贈馮大夫張太冝人贈封錫典序

盖大夫之棄守君于襁褓也時猶在諸生云手守君而授張太冝人曰庶幾以兒長乎以我馮氏煢然欲絶之緒憂而敢覬一命之榮地下也我其諸生瞑矣太冝人日夜抱守君而泣也何渠兒得一日長乎以藉手見而父守君業已成進士矣太冝人年六十當旌其門加棹楔焉而又撫守君泣曰吾不忍以而父成吾名也既守君為太倉三載報最矣臺使者疏留之而以其最上考功令考功令上天子天子異之賜誥褒予守君備至而贈諸生為大夫太夫人亦進封從今稱守君將擇日致五熟釡焚草大夫之墓而製冠帔以進太冝人於是州薦紳先生吏民儼然而造守君曰唯大夫為能啟守君哉則有王言在抱樸含淳敦倫樹義蓄其善慶以遺嗣人諸生所以大夫也則又曰唯太冝人為能立守君哉則又有王言在禔躬貞靜秉德儉勤栢舟靡他杼規有素母所以太冝人且旌也又曰唯守君為能成身成親哉則又有王言在和煦有恩亷平無害敷政優游冝民愷弟大夫太冝人所繇以貴也守君以介然一州逺在海澨而人主能卹其私而精知之若此且夫國家褒錫之典於外臣至重且嗇也亡論史院郎署臺瑣滿三載亾害若取諸寄一名為守令而所以難之者百方有先任深而後秩淺者不得稱滿滿而徴科不及額者不得考考而非有薦剡至再三者不得與錫典當隆慶中大宰脩乆任之政以擬諸守令諸守令多不待年以遷去而獨守君後先五歳為最乆積薦剡至十三為最著所以難守君者乃所以易之也守君而以五熟釡薦大夫且若饗之曰前以三後以五非前以士後以大夫歟吾望不及此吾安瞑矣太冝人撫守君而後喜可知也曰吾以吾子成吾名則庶幾哉吾可以無愧往者守君謝不敏而薦紳先生復懽然進曰天子固稱守君愷弟矣詩不云乎愷弟君子民之父母其有父母而藉人主之綸言以榮其父母吾儕不亦與有榮哉遂稱觴而别

弇州四部稿卷六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四

(明)王世貞 撰

○文部

△序十五首

虞竹西先生集序

王生少則侍其家君言吾王父之交虞先生也先起家至金紫以老而居恒相字之云而大父罷自少司馬間悵自失曰予歸髪且種種而愧元凱哉元凱虞先生字也嘗叅議蜀省事乆當遷矣而會有所不可即投劾還里中甫耆而貧家人産未恤也又云敬皇帝時治饒樂亾以繁法濕束中外吏安之以故公卿薦紳大人重去國而下者厄積弗輕能進虞先生郎夏官垂二十年守故秩乃稍稍徙中大夫無幾微不平見顔色固其時云然亦虞先生敦行恬裕不為奸時喜好也當虞先生之得老家徒四壁立而裒其食生計為良醖日使邸僕候於巷過須髪白者隠者儒衣冠者即邀致亾論逹夕虞先生老於酒人乎内行整讀書翛然謝絶縣官公私事至閭黨後進冒殷策華多私而慕謁者更相戒毋令虞先生覺為也家君述於吾王父僅此詩不云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盖十餘年而王生之邑從虞先生孫游恂恂然儒者稱其後人既洽而出先生遺文辭讀之卒巻未嘗不歛袵為恭敬也已又愴然夫人臣持法之操不顯人主容而顯人主奪敬皇帝推腹心臣任而鈞陽公為大司馬過十載而虞先生寔佐奉行之其大小得互體而徑逹何顯也至一二近幸見侵迫有所上下而虞先生持鈞陽公鈞陽公持人主援理而却之今語具見疏中一時海内加額上神聖不■〈目匿〉幸朋比次乃以美鈞陽公然而亡及虞先生者而虞先生又工詩若文所模畫陶栁諸名家併其語體得之然絶不以此聲聞郡國中何耶豈虞先生業自晦約不欲令人知也則可夫使逖徳卓行竟就湮欝能亾愧其後君子哉王生曰自虞先生偕吾王父沒未覩脩其文者也士朱丹其轂見則習磬折卑口揚面儀施等貴賤相顧足矣不知虞先生何恠焉

太師梁文康公集序

余聞之霍先生云故太師梁公之賢也毅皇帝時秦王欲闗中牧地陰欵上佞臣寜乃以疏請既請而諸大臣給事御史亾不持牧地重勿與佞臣寜從中下甚力諸大臣恐稍稍引避上怒甚促梁公草詔公草詔曰地沃饒西邉所給芻秣數十百年今遺王王慎毋以地為姦人亂資上駭曰牧地故重耶已之余雅已竒公事而不能無疑於霍先生之私其鄊逹也已復從諸太史先生徴之信而又乆之稍益讀公集及他傳記乃更謂霍先生畧未悉也世自不解輕訾非梁公獨不竟南狩中事耶盖上雅念金陵土風欲止未有繇而會宗伯以郊請上謂郊髙皇帝都曷不可梁公業為言亾能綿蕞者且配位在北誰敢移之廼寢上竟以郊日迫發矣而是時江彬握重多從射生佽飛宿衛内自疑數伺上間公委曲輸欵以緩敗其謀得不叛後竟與新都公合筴捕誅之毅皇帝崩公奉詔迎今上安陸上即位當推恩迎者公力引疾乞骸骨即不被公亦不自言絳侯誠賢木强尚欲私代王有請公不大逺勝絳侯哉當公端揆日而給事御史每一二指摘公欣然亡復辨意不欲以已故傷朝廷恩已見辱臺諌更為之地若此且公亡誇人亷而握政十餘年歸欲搆數頃地匄段不及直罷長沙震澤諸先生聲華薄海内公與之下上其議論文章亡少遜然以文乞多不應應即棄去稿草今其存者固醇厚爾雅稱盛世風眎諸先生獨尠嗚呼公胡長者乃爾余讀嶺南志先朝大臣不數數僅一丘文莊公文莊公相孝宗履熈運為時所慕說顧其施行與學不悖亦不能相當公後起居其難而旁解婉劑有足濟者學士大夫居恒相語毅皇帝朝中貴悍將固臂引蠱惑縣官而士氣伉勝亡小貶梁公力為多即嶺南好稱文荘學又焉能舍公矣梁公沒僅三十年其孫孜裒詩文合若干巻授簡予余少且賤孜獨以其戇不佞俾為綴其大都使後世考焉

陸吉孺集序

陸氏自君之先稱世能文章者與君四矣然自其曽大父文量舉進士為叅政大父安甫以進士卒父象孫為諸生且憊文益竒而君竟蚤夭不進士舉也生三十三年耳王世貞曰予髫齔業從人授書則侍陸君云君為人温茂善談笑徧客語無所不盡意客以故恒好過陸君君是時繇愽士弟子術中稍稍厭之嘗就試過探其藏多先秦古文書也而試輙竟少利弗顧君恒依外家游里俗視諸生試上下等其禮故竒陸君不合禮以漸殺君傲然曰即更殺予禮以能殺予乎哉脩其辭故多憤激慷慨幽憂之旨然不數數也於呉善文氏二仲查■〈樊,心代大〉欽里中最善者予師陸宇清先生次乃邵弁陸明謨陸明羽其人咸豪介多蓄方軌而髙標見君輙自失酒間不召君亡歡然君性不食酒匡坐湛如間一對客奕奕恒勝客而傍視若不解者又能古隷得鍾梁法行草亦遒逸有度所著即藁草客就案玩視持去君卒而予搜糺其遺詩文僅若干首得平生什之一以尠故亾擇耳嗚呼酈炎王融子安長吉竟乏令考天之抑斯又何敶哉近則呉中昌榖没齒與並陸君竟足死矣世貞又曰潁川陳太丘代以益貴人乃稱公慚卿卿慚長覩平原之積閥不已墮哉其藻業偉脩蔚然令聞抑又何慚矣假令長安生貴人疇不世世膏沐焉令陸君父子易而就彼也

南中集序

守始為桞州桞去京師八千里而遥其先守多謫人稱不足辱鈇鑕者如宗元諸君固名隷罪人籍居不自引分懟恚陫側徃徃托之篇章以冩其不平守繇郎髙第遷不當尚書啟事中耶抑何罪也顧欲安定其民日夜袵席而乳哺之栁守滿三歳當代即栁猶未快於忌人復坐遷澂江徴江去京又萬一千里古所謂羅伽雜甸僰僮夷沐將軍篳路藍縷手剪箐棘弁魋結譯侏■〈亻离〉廼稍稍役服比中土即更稱隷罪人籍者不聞有澂江守然守充然自若也守之治澂江亡改其詘桞州者其民益信而念之雖忌人亦不竟勝守超中二千石以去先時守晨而坐郡治諸屬國夷案行吏民疾苦頃刻辦治眺羅蔵玗札湧拔羣峰之勝盤江迂流而含態發為詩詩多温厚爾雅亡幾微見於象色之表間有一二比物縁興以寓吾不得已於君親之思而已彼其懟恚陫側不自引分者雖宄肆陗削委致模擬工奪天地之變惡在其易是哉漢時薦紳先生固不堪長沙矣明興敎化沛流跨滇巴■〈牜羊〉牱非人之境阻深曶闇光曜朗賁彬彬嚮文更長沙而南何啻千倍採守所風詠記述上太史太師二氏秩如也豈其論於横廢牢愁之粗者耶守吾王氏字汝康由進士婁遷今轉運河東

李氏山藏集序

某呉人也少嘗從呉中人論詩既而厭之夫其巧倩妖睇倚閭而望歡者自視寜下南威夷光哉然亦亡柰乎客之浣其質而睨之也思一遂徧觀中原下上絶藝之士而不可得故聞大梁有李獻吉者自北地游宦家焉大梁則人人習古歌詩後進躡影稱說李氏家言矣乃黠者瓜分而蠅襲之標幟傅響以為己有而忘其自而獨髙子業與今大卿李公一二北地指語云某乃以次受其詩子業簡練婉然自熹人也以故多沈深淪漣之致其致時時出語外也然亦恒先語而索大卿公不及子業脩而發之於天倪右之以物變沛然氣慫溢而動亡所不極以故多瑰偉雄麗矢之飲石梁有餘勁焉其衝放幻態之所至或衡而擊也或從而决也砰磕也磋砑也若虹霞之流天而巻舒也應龍之角嶷如出且没也蒼鷹之摩大空也而驥逐景蓬蓬然土嚢之决其口揚壒而霾也其沛然氣慫溢而動也衆且以為璞乎未材乎即倕爾亡所致剞劂而宋人無所加切劘也詩云唯其有之是以似之公之似北地也甚矣其深也夫豈唯破的殆括蔽洞胸哉即使離朱浣質而睨亡慮矣盖大卿公既擢第數起家二千石而坐王國故不得入為九卿慷慨歎曰嘻嘻余其以一時而易百世業哉歸謂從子蓁體别余什梓而蔵之嵩少之間毋令北地沾沾地下也不佞則何所窺測授簡焉

俞仲蔚集序

吾所與布衣游者三人俞允文仲蔚謝榛茂秦盧柟次楩謝盧故河北人任侠徃来燕趙間燕趙書生習稱之而仲蔚好里居又善病病輙不出應客家人數米而炊旦夕不辦治飯即且治麋耳終不復能有所干謁凡仲蔚所為行桑樞甕牖咀藜裋褐不厭死而已而其自托古文辭特甚呉中少年習聞其鄉有名者則日益事相貴椎竊不休餙嫫母揚其直而售之乃仲蔚弗顧也謂余曰而来前而為黄初之際乎哉盖洋洋如也即不遂方軌而執鞭者忻然矣仲蔚又稍厭唐以後書雖不能盡屏蒐獵一二計以共埽除之役非素所倣慕也以故益日與諸少年倍仲蔚之文與聲不能走闤闠而南北雖然海内更二三君子亡鄙余者與仲蔚相驩足老也即不可而使仲蔚卒棄其故而臣諸少年婆娑漫淫白首途逺豈其能遂重洛陽紙而以是斁哉然又胡竟寥寥乎仲蔚也五父人櫝夀夢之鼎者齋而後出視客客曰嘻主豈敖余於無鼎哉黔其窽聚金而液之以意加新焉出鬻而賈者蠅集也過五父睨而弗視曰烏用是文闇曶而冺冺者此非其體貴賤殊也則所由辨難矣仲蔚投余集十巻不佞得寓目焉更之為四巻賦及詩雜文若干篇夫賦余不知其所自也其楚人哉五言古志而沈深潘陸之翹楚歟知其毋齊梁靡也七言古之麗以則也五言律之思也長篇之莊也五七言之悠然而雋也文之為贊也銘也尺牘也七子所戄然而辟易也夫

盧次楩集序

王世貞曰余跡盧柟所遘逢及状貎殆中庸人耳既稍得其古詩歌行讀而小異之至讀諸賦則未嘗不爽然自失也三閭家言忠愛陫側怨而不怒悠然詩之風乎長卿務以靡麗宏愽旁引廣喻其要歸卒澤於雅子雲謂之從神化中来耶然自東京而下蔑如也諸儒先生號名能文章家柰何取其所論著而姑韻之以為賦若茲乎哉即盧氏所就幽鞠放招凡二十篇其概不得離津筏而上之然而大指可諷也窮天地之紀采人物之變與夭喬走飛之態經緯臚列凡二三能言之士如宋玉景差者蟬緩於左徒之門豈其先柟而室哉夫文人業自好負氣殆其常耳盧柟家素饒以貲為太學生好擊劒使酒罵坐嘗跣而見縣官也已又譏刺縣官文憾之詳為嚴重柟而微坐以殺人事下獄先是次楩治塲干掫其役夫得伏麥以為盗也鞭之數日役夫壓於墻殞縣官色動曰唶纍是復能跣見我耶趣具獄抵論就市者數矣輙有天幸報罷而謝生者故嘗識盧柟次楩携其所著書来游京師貴人出誦之泣曰盧生且死矣此乃死杯酒睚眦間寜殺人耶象之焚齒也孔翠之斷以羽也殆類之矣最後令陸君為白减死論盧柟臥釱拲間畫日而盡先人之書也吏束之急加五木箠楚錯下閉目吁吁而已不知其神徃来於岷湘間矣既出獄貧甚家四壁立妻子以饑寒故後先圽乃益為不省而時從酒媍貸餘酒多竒之不責讎醒即開巻益著賦以自廣云予所取次楩者賦二巻詩一巻

謝茂秦集序

茂秦旣已白盧柟事出獄則士大夫争願識之河朔少年家傳說矣而茂秦亦時時好舉其事又游燕諸篇多從厯下生更定有名坐色忤輙背去以故前少年心恠之毋論魯朱家郭解不如則褚罃之賈人非夫也夫然茂秦旣老貧不能别治生稍諱言侠而其自喜為詩愈甚余他無所論次論其詩云古之詩稱布衣間者即無過襄陽孟浩然郊也浩然才不足以半摩詰特善用短耳其景色恒傅情而發故小勝也其氣先志而索故大不勝也然偏師而出者猶輕當於衆志而膾灸藝林至於今誦之不衰夫郊乃其瑣瑣者明興而後可指數也世所言孫山人之流其文辭概一二見焉此豈誠當於作者哉薦紳先生雅好餙巖穴自貴重響附景逐而其辭又以近俗得卒然解襲譽耳目之所及足矣諺曰人貌榮名豈有旣乎夫謝生眇而傖父狀也又習見其本末驟而語之古之人衆且大駭以為欺我假令襲古衣冠或浩然輩非古而與之篇角字批於叢臺之下知必毋以下駟走也茂秦故有集行於鄴七言古多散緩可商者又稱人間貴人甚著吾厭之為去其十七乃所存則咸渢渢然鴻爽比宻宫商恊度意象衡當者盖吾嘗為之評曰茂秦詩長樂衛尉之兵乎擊刁斗明斥堠幕府上事車旌秩然也而已矣亦可以無敗矣

尺牘清裁序

夫書者辭命之流也昔在春秋游旌接轂矢揚刃飛之下不廢酬徃■〈女間〉婉可餐故草創潤色旣匪一人謀野禔邦以為首務然而出疆斷割因變為規寄文行人之口無取載圅之筆離是而還書郁乎盛矣用亦大焉故■〈矢敫〉箭聊城則百雉自摧奏章秦庭則千槖盡返少卿紓鬰於毳帳子長揚泯於蠶宫良以暢人我之懷發今曩之緼或揚扢沉冥或掊折疑務或誘趨啟蔽或釋詛通媾走儀秦於寸管組丘倚於尺一思則川至泉湧辨乃雲蒸電■〈火霍〉其盛矣哉然皆舂容大雅汪洋菀翰鴈距弱雲路虞其阻脩魚腹狭波臣付以浮沉則有黄麻薄蹏緘蘓固蠟爛漫數行遥裔千里蓄止寒暄情專問慰隻事興端片物託緒毛生為舌墨卿代面醉瀋灕漇巵言熹微其造色也炯兮隋珠之忽投其寄悰也裊兮春絲之不斷是用河嶽雖移漆膠愈結徘徊吟咀情事更絶明月宛其依懷白雲停而不飛斯則晉客玄談之委致齊梁纎語之極軌也西蜀揚用脩少游金馬晩戍碧鷄傾浮提之玉壺然太乙之藜杖漁秇獵稗積有嵗時爰薈斯篇凡十一巻命曰尺牘清裁或因本寂寥或刪芟繁積其見文選諸書者不復更載麗砂的礫等謝氏之碎金玄圃峥嶸掩瑯琊之羣玉客有齎示余甚旨之第惜其時代名氏徃徃紕誤所漏典籍亦不為少乃稍為訂定仍加増葺及自唐氏迄今詞近雅馴亦附於後更為二十四巻藏之櫝中於乎墳典既逺清徽多秘陳驚座之十吏逓供劉南昌之百函俱發流映前史以為美談今皆闕如况其下者余旣慙半豹寜免魯魚故繇中郎酷私王充之論亦是卿家子雲覆瓿之業耳

重刻尺牘清裁小序

楊用脩氏所纂尺牘僅八巻余始益之得廿八巻頗行世世有蔡中郎者愛之恨不得為帳中之秘耳然余時時覺有挂漏業已付梓卒忽不復及而會歸自太原幽憂之暇稍露隙日于鱗一旦奄成異代郵筒永廢風流若掃青燈弔影不無山陽之慨散帙曝晴更成蜀州之歎俯仰今昔責在後死髙文大篇勒之琬琰矣茲欲使間濶寒暄之談竿尺往復之致附托羣驥以成不朽爰廣昔傳末及茲士凡一千七百五十一條一十三萬一千三百六十二言前後得六十巻較之余刻十益其六比於用脩十益其九亦云瀚愽矣嚮所謂春秋之世寄文行人者惜其婉媺■〈女間〉雅亦畧載之夫其取指太巧措法若規得非盲史為之潤色邪先秦兩漢質不累藻華不掩情盖最稱篤古矣東京宛爾具體三邦亦其濫觴稍渉繁文微傷讇語晉氏長於吻而短於筆間獲一二佳者餘多茂先不解之恨齊梁而下大好纒綿或渉俳偶苟從管斑可窺豹彩必取全錦更傷斐然隋唐以還滔滔信腕不知所以裁之邇嵗諸賢稍有名能復古者亦未卓然正始夫文至尺牘斯稱小道有物有則才者難之况其他哉用脩初名赤牘無所據或以古尺赤通用耳攷唯漢西嶽石闕銘内髙二丈二赤然亦僻矣且漢所稱尚書下尺一又天子遺匈奴以尺一牘匈奴報以尺二牘皆尺也故改從尺牘復綴數語於末以俟夫謀野之士採焉

何大復集序

敬皇帝朝化休而融昌異時諸先生業文章顯甚重矣學士大夫固欣然稱說耳相慕也而獨北地李子以非心所好謝去之亡何而又有信陽何子者何子雖稍晩出其材質敏秀瑰麗各以長相當然而李子得何子為益雄也鄙人之言何知仁義嚮利則德是二君子抉草莽倡微言非有父兄師友之素而奪天下已嚮之利而自為德於乎難哉去其始可一甲子詩而亡舉大厯下者文亡舉東京下者即誰力也然二君子之徒不能長縁其師所繇得毛舉論難之語以好為勝而他工易者惡津筏者徃徃左袒何子而齕李子則又似非何子意也夫百羽集於詞林而二子雄飛或撇捩逆羊角而横舉或順颷而肆翔其九萬里同也李源風何源雅風故長變以明志耳且夫覩其沉深莽宕激卭鼓壯喑嗚憯悽忽正而竒正若嶽厲竒若海■〈風貝〉則李子哉是固少孫要之其縁情即象觸物比類靡所不遂璧坐璣馳文霞淪漪緒颷揺曵春華徐發驟而如淺復而彌深疑無能踰何子而上者何子為文刻工左史韓非劉向家言大抵於詩鴈行云而闗中康氏喬氏其鄉人樊孟氏則盛惜何子志業屈於年未竟世之談說經綸抵掌事勛者其傲何子以不及如耶令何子不死而稱為名公卿已耳所以削滌卑瑣振頽習扶昌運開中興者何物也於經綸孰多於是何子之甥袁燦来謂王生若為何子叙其遺言王生曰何子彬彬大家也易言之有親則可乆李得助而乆何子之功李子偉矣夫二子之功天下則偉矣夫

趙霸州集序

余同年王子數為余言故覇州守趙君云始趙君以守事當校試諸生而王子故從諸生穉貧也又少長田野中不習見顯貴人恐而試未巻半守從旁睨之良乆輙袖去王子益大恐守踞坐召諸生面數曰與廼公劇胡試哉若休矣吾已空而羣矣問所以休諸生王子也諸生人人譁不厭也守於是治舍舍王子洗沐已出精好飲食飲食之而發所攜書敎王子讀且益習已進王子於御史某其人惎傳耳而卑王生名寘之末守憤誂御史曰還吾王生歸爾夫生誠駒未齒者顧其汗血已千里矣御史暴取王生文讀之驚謝誠如守言願更上生髙第自是他御史婁試王子輙髙第諸生稍禁譁而乆之益人人厭也王子後遂舉進士王子舉進士則具衣冠謁謝守守顧不懌曰所期若而此者有如日則又曰是未足病也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次有立言子貎盛而氣决從此以徃所不知者齡盍勉旃哉亡何守罷觧州去趙君之為守老矣日夜風誦書不休書多先秦古文家言而又好吟詩其教吏民亦時時步古法吏民提衡乆而便習好之然以簡伉故不熟為下官罷趙君罷家居更以風誦書先秦古文家言好吟詩其游從衆不落落也王子一日亟持趙君集授余曰吾嚮者言趙君業死矣間使使問其家老媍少子無所遺遺詩文十一二付之剞劂而以累子余謝不敏則謂王子其篤報者哉史葢稱河南呉公治平天下第一固嘗薦洛陽賈誼帝前貴之然不復詳呉公所治平狀至併其名失之甚哉其懵於史也賈誼號漢名大夫著述不少柰何弁髦呉公而棄遺之令史靡述也甚哉賈氏之薄也橋玄先生盖竒孟德而子蓄蔡邕矣孟德之所托知已僅一文之於哭墓且具戲腹痛語已耳玄卒而邕為碑之頌之固也然未有尊其遺言而口其事如王子者眞難能哉雖然余殆將鼓王子以趙君之期進而他日佐謀筴定國是當侯戸牖矣而逡廵孫不敢當非魏無知何以至是不然而用經術貴從容廟廊如鍾興且對曰臣師丁恭也封恭之後哉則王子之篤報終矣趙君集詩一巻文三巻行於世世當有知者余不論論王子之於趙君如此

擬騷序

黄子之再起家選部郎業貴重矣而會有所持忤大臣大臣故雅脩絳灌之惡微見其端黄子内隠之未發也而時從上幸承天方使使祠屈原黄子乃作問湘靈居無何黄子竟坐前郄罷黄子既罷度以廢不復用而材大亡所托益工於言於是作相人作大野作嘉樹頌作少述作願言作齊别神作田父作山中作離思作揪誓凡十有八篇文萬餘言名之曰擬騷擬離騷也夫黄子之擬屈氏而辭也則可亡乃非偶乎哉且屈氏非誠憂其身不遇憂楚之日為秦而主不顧返也今天下一家上神聖碩畫風議之臣小大不乏用黄子而日月之光不加益也即亡用黄子而日月之光不小損也黄子何以騷為雖然吾至讀賈生弔屈氏文未嘗不三復而歎知有概也彼所未悉者屈氏厯九州而相君當其身衣冠之屬靡不稱大漢矣不則北走胡南走越等死死悖矣其文盖傷屈氏之可以不死而死也又傷己之不得為屈氏無死也夫賈生謫人耳文帝固不終棄之而明法以身事罷田里者弗起即不以身事罷者非數薦弗起即數薦而非有力援者又弗起乃黄子又不得為賈生矣賢者於世未嘗不晦屯夷而亨晉泰何則其遘爾也賢者之常則屈氏遘也賢者之變則賈生與黄子遘也生世間幸而得為男子思有以自見即時至矣恒恐於身不得當既當矣而坎軻奪之奉志蠖屈睢盱世途不平之竅幾於天籟抑又何疑焉雖然令屈氏而無上官子蘭入議國是出應賓客無故也楚不為秦而長為楚天下所以稱屈氏者并子文叔敖而三耳夫騷何以屈氏哉黄子識之某曰始余入齊望其山莾蒼土風蓬蓬然意其音故敖辟驕志在也乃黄子騷淵乎眇哉楚矣讀黄子騷謂其身氣揚而節沈燕趙悲歌慷慨男子也接之條風盝而春陽敷事固未可信哉

李氏擬古樂府序

伯承自燕中手一編遺世貞曰余所擬古樂府上下巻凡二鐃歌至諺語凡若干自余咏詩即他詩人人言之矣度毋及樂府者而獨公擇見而亟稱且請受木書焉天下安能人人公擇也余所面質百而不能一二舉則樂府之汶汶乆矣又焉為令人意操丹鉛而難我毋已吾子叙之哉然伯承業已叙竟其旨甚詳毋庸世貞世貞獨記舉進士時從伯承游好伯承五七言近體也乆之益好伯承五七言古别去又乆之乃伯承進我以樂府矣厯下于鱗妙其事數要世貞更和其髙下清濁長短徐疾靡不宛然肖恊也而伯承稍稍先意象於調時一離去之然而其搆合也夫合而離也者毋寕離而合也者此伯承旨也伯承叙稱近代名公取古人行事註議緝韻類成斷案所願舍是伯承哉有味吾言也又云鼓吹鐃歌聱牙刺齪不足讀則世貞嚮者固疑之以錯簡耳或謂妃豨節鐃鼓之聲混存焉雖然巫山髙非三言之精乎蒲葦冥冥非四言之變乎駑馬徘徊鳴臨髙臺以軒桂樹青絲雙珠玳瑁非五言之幼眇乎駕六飛龍四時和江有香草目以蘭黄鵠髙飛離哉翻非七言之雄飛乎而柰何厭其筌以聱牙刺齪病為也至訾昭明所遺舍善矣獨不舉廬江小婦相逢豔歌而舉木蘭木蘭廋語耳非不佞所素習也姑以報伯承其更進我乎哉人所知伯承他詩絶類王孟間有入延清長卿者伯承李氏名先芳濮人公擇王氏名遴渤海人于鱗李氏名攀龍世貞為呉人

於大夫集序

於大夫出其詩文若干巻而屬余序之且曰庶以子而有聞於後乎予謝不敏記癸酉冬十月余觧楚臬而東去武昌之十五里舟焉大風起江上怒濤拍天聲殷殷若霆震帆檣之跡盡冺而忽有一葉若滅没於濤間者一偉丈夫虎顴虬鬚冠籜冠衣鹿裘以刺自通曰武陵於某余故從呉明卿識君名而異之於君坐定乃曰嚮者欲東見子於呉而不可子幸辱臨楚而欲見子不可今子去楚矣可以見矣雖然洞庭之為怒濤於江上倍也而吾陵之所覩一二舟必漁也今吾所漁於子何也余益異之為呼酒語竟夕所談秇文自先秦西京建安開元升降之格諸子百家之趣以至二氏虛寂之異同因果權攝經伸藥物之粗山川之竒瑰風俗之羯羠神鬼幻變之状侠客愽徒之好稗官巷俚之所紀蠭起響應而不可窮沃之以大白則醉醉則歌其聲破杳渺而上雖以大風怒濤之勁揉之而不能奪盖三日夜而舟始發於君尤不忍釋去欲相與下九江汎彭蠡究匡廬五老之勝而舟子以餱盡告乃别其明年冬余自太僕出撫鄖鎮過睢蔡之墟則君故嘗為令與守之地相去二十餘年而其士民猶能談君之政若新凡君所為政不必盡用國家令甲與古循吏之舊而觸事興便徃徃曲盡其妙所上吏計必最璽書且旦夕下而不忍以千石之重奪太夫人一念竟掛冠歸及余至鄖而頗有談前孫中丞山甫事者則嘗致君於鄖館榖之彌月相與切劘理學甚至余竊恠君所三日夜語而不及此何也久之余微知君謁太和因禮君以山甫例而要之来則為飲飲亦劇談如江上益自落穆世外挑以睢蔡之政則不荅間及時務覯兵計或慷慨立髪歎咤弹指庶幾吐其胷中之竒甫及半而遽收之類有懲於吻者一日余搜其槖而得所纂諸先生格言讀之則山甫語獨多而其大指乃在實學實行以究乎倫常之極即世所慕說千古不傳之秘君必自為體證果有合而録之書餘不盡爾也余用是心服君而君亦不盡酬頋出其所謂詩文者而屬余君材甚髙氣甚完雖不帖帖於古然外足於象而内足於意文不滅質聲不浮律以古程之亦少所不合者夫君於壮歳方自致功業棄一郡如敝屣喪其偶即空室而寄身於僧蘭丹館之稅地出禪入玄於一切有為之跡若無所縈其念而尚不能釋然於詩文何也君業已進於道冝無事余言余亦不能以一端名君姑因君之請而叙其所以請異日而質諸山甫以為何如也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五

(明)王世貞 撰

○文部

△序十三首

李愚谷先生集序

和長興目潘安仁拙於用多多矣安所稱拙為也盖世貞嘗北游燕代間觀勒習兵諸將所合者以萬計老弱間之金進鼓退坐起錯節旌旗之色坌然未見敵而囂先之益西乃有新秦之卒三千其騎組步如繡勁弩布前長戟距後衆目一麾衆耳一鼓即卒然而陵之而未易敗也以萬人計而中精之三千人足也然不能加三千人三千人而萬人之用在也世固有巧用其少者李先生為文章號稱名家數十年吾不知所繇庶幾龍城氏之風哉夫以李先生為文章號稱名家數十年而終不敢以其才而溢先民之法意至而言意竭即止大要不欲使辭勝意如此諸後生少年剽畧而博綴緝而華者將無少李先生乎哉李先生誠少且巧矣余故序其遺文而梓之李先生名舜臣舉進士禮部試第一嘗為吏部為國子師太僕卿矣輙斥補外最後遂廢不用其於官簡静自好如其文云

王明佐泰岱集序

王明佐者其字初名治已名元治最後名逢年明佐少而磊落緼竒氣自其為諸生時固已厭薄其業而家世受翰林先生言明佐獨不好翰林先生言於詩慕稱風雅蘓李建安曹公父子蒐陶謝包齊梁旁及開元近體騷楚賦蜀文多習左氏莊列申韓遷史擅弓汲冢越絶三十時所讀已數百千萬言其著草亦數十萬言然時時從有司校第第輙下至庭詰明佐作何語何所来繇誑廼公為也里中兒前已不能無少明佐矣至會有司扼之故視以益薄而明佐雅自張其名毋許者乃大恨罷去依其鄉周虞部京師虞部慕雅士也以故善明佐時時為扼腕稱說而因以見余酒間相得驩然恨晩也燕中最幸近者所忠之倫二人忘其名與明佐大人故有連投書自通誦偉麗甚明佐度以書毋能當我必投屣擁篲叙論故舊虚左之席且薦我上林中而二貴人謬意明佐呉人當齎重來從事謁請我明佐窶殊非所望不報也明佐竟醉大罵去益困遂還呉乆之明佐且復北而余待罪治兵青州手裒其詩古近體若干篇書貽余其人遺之沂流中竟不逹不知其書辭云何也余故以約明佐游岱明佐既報則北之岱而待余余日謝吏士結束待明佐而游復巧左若辟然明佐既之燕困如故質食漿家裋褐一饋履行雪中其上履也履下處乃視人足者乎丞相得其文讀之竒曰是夫能和栢梁者吾且辟而衣食之明佐竟謝弗肯徃也丞相能坐我上坐稱謝敎毋以文役我否淮隂魯道者不知其何如人獨好從明佐游明佐始不能毋望余後具得溺書狀使魯道汰其詩而手自編帙以貽余曰連城之璞明月之蚌固珍恠也能具足行乎昆蹏之良驤首剪拂珊瑚灕漇於鐡網物故有托而後著者余媿其意且命梓俄而遘家難棄官業行矣金華公方握藻柄與余掎業禪嗜也更以屬之於乎跡明佐後先事窮乃爾諺云力耕不如逢年其所稱名盖其指即以覬一日之遇哉迫可憫矣獨于辭緜麗宏愽纚纚不竭陸海之藏溢積充羨固足以走程卓而喝隂鄧亡論也順風而呼聲非加疾其勢激也考洪鐘辨鞞鐸之孰下風齂然收矣世固無無耳者明佐之風且定矣

宗子相集序

嗚呼此廣陵宗臣子相之詩若文武昌呉國倫傳之而呉郡王世貞為之序曰昔在建安二曹龍奮公幹角立爰至潘陸衍藻太冲脩質沈宋麗爾必簡嶽嶽李杜並驅龍標脫銜古之豪傑於辭者徃徃志有所相合而不相下氣有所不相入而相為用則豈盡人力哉盖亦有造物微旨矣日余與李攀龍于鱗燕中游也子相實挟呉生暨天目徐生来子相才髙而氣雄自喜甚嘗從呉一再論詩不勝覆酒盂嚙之裂歸而淫思竟日夕至喀喀嘔血也當其所極意神與才傅天竅自發叩之泠然中五聲而誦之爽然風露襲於腋而投於咽然當其所極意而尤不已則理不必天地有而語不必千古道者亦間離得之夫以于鱗之材然不敢盡斥矩矱而創其好即何論世貞哉子相獨時時不屑也曰寧瑕無碔又曰歅良在御精鏐在篚可以嚙决而廢千里余則無以難子相也諸善子相者謂子相超津筏而上之少年間是非子相者謂子相欲逾津而棄其筏然雅非子相指也充吾結撰之思際吾才之界以與物境會境合則吾收其全瑜不合則吾姑取其瑜而任瑕字不得累句句不得累篇吾時時上駟以次馳天下之中下者有一不勝而無再不勝如是耳今其篇章具在即使公幹太冲必簡龍標小自貶損而附於諸賢之驥子相甘之哉子相於文筆尤竒第其力足以破冗腐成一家言奪今之耳觀者而大趣乃在北地李先生以子相之詩足無憾於法乃往往屈法而伸其才其文足盡於才乃往往屈才而就法而又不假年以沒悲夫悲夫然具是不朽矣世之立功名尚通顯者日譏薄文士無毛髪之用子相獨不然為考功郎有聲以不能附會非乆出叅閩藩屬有島冦事袵席吏民調兵食規摹為一方冠既又佐其臬為儒生師帥比死家祀而人哭之則子相居恒不懌謂麒麟鳳皇寜能並雞犬用乎不得之不能為聖世吾厭吾雞犬行去矣于鱗大賞之為詩曰一為麟鳳言三歎加飱食其曹偶持論若此

徐汝思詩集序

始余罷青州而北别汝思平原汝思前為祖念予語甚愴已顧循其弁曰乃使我介而談兵乎居無何竟以議兵事忤臺旨得婁劾去盖海内言文章者頗籍籍推汝思汝思亦雅自負以一當生樹赤幟藝苑中即所蒞治訊有能吏聲殊不屑也汝思既不得志文章乃數提兵北視邊遂慨然有封狼居胥意大司馬第功籍當封而會忌汝思者難其材高而易其不善護形跡以故稍乗間萋斐之汝思竟用是詘以死汝思且死屬其家大人曰兒詩遂不幸中道矣度無能傳我者是必北走齊謁于鱗東走呉謁元羙乎呉差近其且先元羙于是其家大人裒汝思遺詩凡四百餘首書謂予幸無忘延陵之義予遜謝不獲則為汰别其猥雜者僅得百五十餘首付梓人汝思多五七言近體予故不别論論其近體曰於乎詩之變古而近也則風氣使之雖然詩不云乎有物有則夫近體為律夫律法也法家嚴而寡恩又於樂亦為律律亦樂法也其翕純皦繹秩然而不可亂也是故推盛唐盛唐之於詩也其氣完其聲鏗以平其色麗以雅其力沈而雄其意融而無迹故曰盛唐其則也今之操觚者日嘵嘵焉竊元和長慶之餘似而祖述之氣則漓矣意纎然露矣歌之無聲也目之無色也按之無力也彼猶不自悟悔而且高舉而濶視曰吾何以盛唐為哉至少陵氏直土苴耳汝思往與余論詩固甚恨之度汝思之所撰著亡用句攻而字摘業非盛唐弗述矣予嘗謂汝思子越人也欲之秦則必渡大江道汴洛叩闗而西有江而止者汴而止者洛而止者謂之秦不可謂之非秦之道尤不可子誠欲之秦而東南其首凋輪楫竭槖裝度五嶺八桂而躑躅於牂牁雕題之間其道途也益深其去秦也益逺也汝思擊節稱善語曰寜玉而瑕毋石而璠今汝思詩具在如登岱雲門汎海諸篇渢渢乎有古遺響焉殆欲超大厯而上之嘻固無論汝思秦也謂汝思而非之秦之道也耶

戚將軍紀効新書序

閩中汪中丞使来云戚將軍用兵如神其所著紀効新書者公能無意一言乎不佞故嘗從王憲使論叙戚將軍用兵狀曰戚將軍善用寡已又曰戚將軍善用衆已又曰戚將軍善用敗已則曰戚將軍善用勝問所以善用状則曰縣官自急海事来悉天下力厭之東南大約越卒十不能易倭一而戚将軍繇禆校起提千餘烏合之士躪其穴而梟夷之若芟槁然即無論戚将軍用寡已今諸邉大將將不過三千人勢不能他有所舉而獨戚将軍任大將至将數萬人其精神之所提衡注使凛乎若出於一人而肝膽之是無論用衆已戚將軍所遣卒或不幸偶中敵以敗告戚將軍益治兵自如往往利用其瑕以誤敵敵懈見即隂鼓我之氣而驟用之以成大勲故戚將軍之敗往往為勝端而他将士見小勝則志小溢見大勝則志大溢日擁鮮闘華以勝形示下其下亦競為諛辭恱其上而貪於懈是故其勝往往為敗端乃戚將軍益治兵自如即不幸敵勝而不得以勝壓我我勝而敵不得以其敗誤我今戚將軍起禆校婁遷至大都督佩兩印跨制三道大小可數十百戰所殺鹵萬萬計稱東南名將無偶戚將軍者因出一編授余曰此戚將軍所著紀効新書也余得而讀之巻凡六自束伍以至水兵篇凡十八精者探無間操無形若莊生之談要眇粗者敎技擊按營壘分水布陸纎細條備若陶朱公之治生其明賞罰定章程刻覈斷斷若韓非之論難刺見冦隐出神入鬼若季主君平之前知余乃作而歎曰戚將軍能縣官誠用之北赭澣海封狼居胥取萬戸侯何足道哉是寜獨東南為余嘗恠漢武帝時下朝鮮埽滇笮甌閩南三越不旋踵而若承蜩然其最難者匈奴耳而大將軍驃騎將軍以輕騎絶大漠數得志焉此豈盡出天幸不至乏絶哉而太史公傳至鹵獲封戸外畧而不具載意其人以文章竒天下怏怏竒數不欲令武士見所長耳及讀至帝欲以孫呉兵法教驃騎不肯受曰不至學古兵法顧方畧何如夫然後而知驃騎將軍與大將軍之微也彼故長於技而短於法即不盡出天幸於後世何所自見焉若孫呉穣苴韓信諸葛發其藏為一家言業已進是矣其微旨奥義往往使介胄之士見之而不能習觚翰之士能習而不能用夫卑卑施名實焉能廢戚將軍書哉雖然兵隂道也而陽言之語云我能往冦亦能往戚將軍毋亦少閟所餘矣將軍名繼光東萊人中丞名道昆徽人閩功與戚將軍共之又操文章柄而汲汲然欲以余言顯戚將軍王憲使名道行不識戚將軍顧獨遜戚將軍賢俱可書也

鳳笙閣簡抄序

攝晉陵守凌君行其尊大夫比部公簡牘而以序屬某曰公志也盖蜀人楊用脩嘗採尺牘自春秋時至陳隋而止合為書某間稍訂益之而以意序别其體頗著茲故不復稱第稱所以序凌公者曰夫文信哉代殊乎余則何敢強比焉即書牘自東京而上之其大者宏設廣譬暢利遒逹往往足以明志細至於單辭片情亦靡不宛然麗爾彬彬稱文質也晉人於辭事若不甚屬比者毋乃以質掩其文歟六朝靡靡淪排偶矣是則文掩質也余嘗謂晉人工於舌而拙於筆六朝穠於筆而淺於志非虚語也用脩採尺牘不及唐明唐以後無尺牘也雖然世之佩紳而操觚者自尊易其語不知所以裁之俚巷之是耳而章程移牘之是隣其號能慕說古厭薄時格則第尊事蘓黄以為無始驟而語之而彼未入也亦何以異於舟秦晉章甫甌越哉余故為小廣之取其法不大悖者使之陽入其好而隂易其嚮也夫尺牘以通彼而逹己意者也意有所不逹則務造其語語有所不能文則務裁其意大要如是足也凌公余未及叩其指其書今具存大者數百言不為多細者僅數十言不為寡詳而切簡而腴庶幾彬彬文質君子哉夫凌公誠工言者余友人濟南李攀龍歙汪道昆呉郡俞允文皆雅以赤牘名李無所不劌濯汪俞雖各自異然要之造次無苟率語余所採不及生者居時戯俞若幸徤匕筯得無使吾書寥寥乎今殆併凌公四矣凌公名約言嘗為郡縣及曹郎有聲以子貴一旦謝去尤精進於二氏學其見集中鳳笙閣其時所游止也故以名其書

皇甫百泉三州集序

在昔唐宋時朝士大夫稱得辠去者往往屈為荒逺郡佐貟外署置其禄雖有之僅自給妻子耳為之上者不以責其吏能為之下者亦不謂其能吏我以故鮮錢糓法比簿書期會之煩其餘日足以為之地而竭其工於詩雖其詩之工然不過以之發其羇孤無聊磊落不平之思而已其山川之竒麗則辱之而為險惡風日之駘蕩則辱之而為憯悽以至物之稍偏而民俗之稍異則辱之而為瘴為癘為魑魅魍魎若不可一朝居者如沈宋元白劉桞諸君子之言固具在其探幽造微窮變盡態固不可以余說而廢其工然要之有出於歎老嗟窮憂讒畏譏之外者乎有能如風人之所謂可以興可以羣且怨者乎明世則不然士大夫坐謫者僅少鐫其秩級而不限以地之逺近為之上者少優以禮而不廢其事為之下者以叙遷之吏待之而忘其端其外既有所縻於職而内又無所大概於念冝其人之工事而拙言也夫明之詩誠不足以擬唐之工然於臣子之節亦即脩矣而余乃復交致其不滿者何也之唐而使風人之義渝也之明是使天下無風人也吾郡以詩名天下至嘉靖間最嘉靖中諸名能詩者獨皇甫氏最皇甫氏昆季四人獨子循先生最先生綺歳通朝籍三事公卿皆折行而與之禮岳牧上事皇華采菽享會哀榮之典以不得先生一言為愧先生既負才有重名然秉執勁節多所牴牾以故從虞部郎始謫佐黄州稍遷南司勲部郎輙又謫佐開州量移婺州最後遷滇憲以罷黄故楚饒郡又隣天子湯沐之邑開屬魏為三輔地婺屬越越又天下首藩當事者雖不能盡知先生其所以處先生雅亦已勝唐而先生亦不以謫故遂厭薄其吏道其為吏亦竟不肯縁餙時好而詘其詩其詩之工不待言然要之志有所微動則必引分以通其狹氣有所微阻則必廣譬以宏其尚其山川風日物候民俗偶得其境以接吾意而不為意於其境盖先生之詩之工取工於窮者也非用其工於窮者也吾不知其後先於風人第於所謂興與羣與怨者盖三復而畧得之矣先生庀材於江左得格於大厯其為虞部有虞部集為司勲有司勲集中歳依白下釋氏居有禪棲集憲滇有南中集歸有還山集其所用得辠為三州故詳自叙中兹不贅

陸氏伯仲集序

陸仲子象孫既以老罷景寜教諭歸梓其所著前後續集若干巻行之矣郡侯興化蕭君絶賞愛其言乃復因仲子而得其兄伯子肖孫所為詩若文併仲子之未行者梓之蕭君既自為之敘而屬余繼其後余讀呉史虞仲翔謂已踈節骨體死當以青蠅為弔客即一人知者且不恨私心恒狹之及至太史公自敘欲藏其書於名山大川夫名山大川即不朽何至深閟而長閼之使等於土石然彼其窺於世之作者狭遘傅顯於順風加聲之地黄金贄而白璧酬三尺赫蹏之紙書世之所常言與已之所不肯言者世顧爭詫以為竒而已亦卒無以奪其地而見其瑕吾思通於鬼神而俗不曉聲等於金石而價莫售吾不能及吾目以自致其知於世而欲凉凉焉求千百歳已藏之山川而發之希覬於必不可測之人而使之知此其事極迂而其致極憯激可念也夫舉天下而竟無一人知我者至求知於後世之天下則夫卒然而有一人知我者當何如也陸氏兄弟故皆名家子少好學而仲子尤負才不覊其論大同諸邉有封狼居胥赭蒲類意既累舉不第其才日益以練文日益以宏而歌詩日益豪顧益落魄不得志酒間慷慨說談生平娓娓泣數行下人或目以為狂竟無有能憐而知之者伯子循循行忠信談說故典可聴不為浮異詭瑰之論鄉人多信愛之其疑異仲子者既無繇知仲子而其信愛伯子者又以狎伯子文故不能揚其聲於里閈之外伯子尤窮甫得一校官不能赴以死仲子稍再為校官有升斗禄當事之人亦微能知陸仲子然竟以虚言餌而仲子亦竟用老歸既老且貧倦於筆分以露吾杜徳權不敢復望天下之有知者而蕭君方顯於文赫然負當世稱乃獨折節而下陸仲子至復取伯子之言於既朽之骨而聲施之此其為超識雅尚當何如也昔劉孝標羣從子弟七十二人皆能文推孝標冠幸而遇梁武帝操觚之主乃故抑詘使之轗軻貧悴未己而又集諸學士為華林徧要以高之陸氏自其先大父世世受文既兄弟並振起家學而又各有子善其言即無論孝標相先後羙哉蕭君賢於君家武帝逺矣更為我語陸仲子知必不為仲翔歎伯子而無知則已伯子而有知其亦不重致慨於名山大川也若余則又焉能真知二子者

金臺十八子詩選序

梓金臺十八子詩曰金臺者志燕舊也十八子者其人非金臺人也胡以稱金臺十八子集於燕而作者也刻既成屬予序讀之咸鏗鏗中金石矣作而曰嗚呼詩其可以已哉夫詩心之精神發而聲者也其精神發於恊氣而天地之和應焉其精神發於噫氣而天地之變悉焉故詩和於雅頌變於風也風至於變而極矣虞始之殷周鬯之列國備以極之然其功於天地一也王子曰余嘗游金臺從諸大夫士詩其時盖多風云天子沛然易鼎鉉徴用俊乂嘉隆之際蒸哉幾和矣是十八子之聲所以諧也梓者誰某人也其言曰明興無慮二百年鴻昌茂明之化積於今諸大夫士儒其衣冠髙視迂武究性命旁採政術足顯矣語云天下有道行有枝葉余小子何述哉夫十八子者其人皆賢者也則何所事余而傳余為余之志而已王子曰善子毋以十八子之言為十八子重子毌以十八子為子重子為子之志而已矣

太保劉文安公榮哀録序

故太保劉文安公用甲第為太史為宫屬為學士為南北秩宗用太宰治留銓用大司馬握留鑰者三十餘年始得請天下不以貴豔劉公而若惜其未盡用春秋七十有八天下不以夀豔劉公而若惜其棄我以死没之日天子震悼超贈太子太保超予祭四有司為特祠為從祀於郡邑之學宫天下不以異典豔劉公而猶若尚有歉者於是公之子司農君采上所賜公誥勅諭祭辭與諸薦紳大夫撰述碑銘傳誄哀輓記序以至於生平贈餞之什来往書問上下移牘亦附焉盖合公之所優得於世與天下之所共惜公而采子貢所稱生榮死哀之義録而梓之而命序於某某少不及事公於朝無以望見顔色而承下風然讀兹録則怳焉其若有覿也他固無暇論即劉公治秩宗時天子欲以太后廟謁公執祖訓不可凡三上竟報罷以天子之威與貴人之從諛而卒不能奪公豈不亦侃侃社稷臣哉於乎令劉公而在余為之執鞭固所願焉夫劉公誠賢司農君則誠孝余嘗讀史至鄭君守楚節獨不肯為漢王名籍其事抑何偉烈也其孫當時以才諝顯位九卿太史公與之善乃至不能舉其祖名當時為鄭君孫不能奉其大王父諱以屬太史公又何畧也夫余不及事劉公於司農君僅一再識然而讀劉公之録而怳然若有覿乃至願為執鞭劉公侃侃大臣固不下鄭君余之得詳於太史公何如也司農君業為余言孝子能成身以其名而顯親不榖生左不能有所樹立為先君子光令併掩其遺徳冺冺偕朽不榖寔何所藉生哉先君子棄諸孤頼上恩獲稱令終不榖於遺志靡所不酬於名家言靡所不謁請盖幾十年而後成書亦難矣余故曰司農君孝也於乎劉公天下自惜公耳公所得不既贏哉以公家孝標之才其羣從韶識蔚藻無减公然一出其學勝人主而坎■〈土禀〉終其身公一出其學遇人主而遂冠三事歿有爵名有尊中壘孜孜著書備七略而厄於國師公之不肖幾遂殉漸臺之火公得司農君為之子益昭明其述作而侈大之抑兹録行後進之慕說習公書者寜獨一世貞也余故曰公所得贏也司農君名承恩劉公諱見録中

客越志序

故相國袁公以文顯重嘉靖末然生貴甚鮮可而獨才吾呉人王百榖於國士少雙百榖坐袁公廣坐中無所不睥睨然其大要以揚扢風雅而已無所與它事即他客伺袁公為百榖色喜乃敢稍稍用他事進各得其意去而無何百榖奔其父喪歸呉袁公亦病困以没當是時客多自匿避至莫敢名為袁公門人而獨百榖絮酒冒暑雨與所厚善管生者奔其喪哭之慟為經紀其遺文以歸諸學士大夫好慕說其事而百榖所經由嘉禾武林蕭山山隂以至四明為里凡九百有竒得志一首祭文一首詩八十五首百榖所為志絶類應劭紀泰山封禪事而時餙以晉人雅語其所談說土風民俗怳若漁人從桃源出所接薦紳先生酬應又若與延陵季子夷門侯生游至於山水之韶秀令潤曲為傅冩則又丹青其言栩栩然有生態詩毋論所從法大要取獨詣婉盡人巧陗絶其於山川土風又若金石其色而傳之響諸學士大夫誦百榖言益慕好之偉說其事為刻成帙而問序於不佞語云少所見多所恠以百榖一往酬袁公為髙要亦南州穉子常事亡足大異余所好百榖言而已百榖稱武林以東山水信竒甚令人神爽欲飛然余毋能為名取而東又不能為百榖之詩若文第從百榖乞二編庋之籧篨中時抱膝一詠庶幾衆山皆響如宗少文云者百榖其許我哉

彤弓集序

彤弓集者集三呉諸薦紳先生言也曷名彤弓取詩義諸侯功成而天子錫之也曷為集羙郭公也曷羙乎郭公公能殱島夷以其士為呉衛也自壬子夷難起諸與角者下瀬戈舩將軍亡慮以十數而獨稱都督齊戚公蜀郭公賢郭公故異軍特起從都督劉公討閩冦數陷堅先登已復與戚公别將赴利所鹵殺過當已又計襲其巢覆之大司馬第公功超為副帥治呉師遂與劉公代而亡何島冦乗汛風大至時侍御温公按部太倉與兵使耿公筴之無可任者又獨推郭公郭公帥所部前奮逐冦餘皇砲糜之衆蜂聚於沙人或謂郭公島冦毋能以陸當者公曰不然冦能陸我亦能陸且若所不敵庸陸乎顧謂吏士淬而刃厚而胄唯吾麾所嚮乃令其卒張左右翼翼之而身擣其中堅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者冦遂大潰悉俘僇之捷聞郭公推功温公耿公俱増秩賜金帛有差是役也郭公所部卒多蜀叟兵功最髙又最強而最束約於郭公之令諸叟兵與市人錯處而治秋毫無所犯於是呉中薦紳先生益大恱郭公争奉觴前為夀繼得詩若干首文若干首友人殷無美輯之而謂王子冝敘王子謝不敏乃言曰余讀彤弓之什至我有嘉賓中心貺之謂諸侯能侈大天子之賜以貺賓洵羙矣及讀車攻而後知功之所由樹也曰蕭蕭馬鳴悠悠斾旌徒御不驚大庖不盈此豈喑嗚跳盪一將任而已哉其整暇肅亷制敵未形盖詳哉乎先之也乃薦紳先生言郭公固人人殊要之稱善為言者矣以余耳目所睹記後先無浮譽如郭公抑何寥寥也仲山甫之詩曰吉甫作頌穆如清風夫頌而得吉甫固善毋亦山甫有以當之歟郭公今進帥南粤益貴異時天子脩伏波海常功趣丞相御史刻徹侯印下之南粤諸薦紳先生所以致頌於鐃歌鼓吹者寜後呉人哉寜後呉人哉

呉公宴沙頭古梅下詩序

前尚書禮部郎孝豐呉公襲芬魁英之胄握蘭建禮之署藝林既翹鼎實垂鬯偶以公遣出佐敝邦期月有成超倅雄郡諸薦紳大夫觀察曹公季公太史王公泉牧周公都督楊公比部曹公侍御張公中書舍人吕公金吾吕公暨不佞兄弟凡十有一人夙迎左盻時炙前席竊悲二天之奪言愴三秋之違呉公乃顧臥轍而歎遥偃飛旌以廻遘分趣侍史選勝諸郊於沙頭之北得古梅焉其根則屈蟠槎牙隠見拏攫若伏虬之離墊其幹則擁尰離披皴剥成理若脩鱗之乍張其下枝若網毰毸而覆地其上枝若盖欝嵂而造天清馡排颷旖旎彌逺繁英綴空晃朗若旦上林遜其同心隴首嗟兮猶落輕素揺颺詎掩夷光之舞委翠啁唽乍醒羅浮之夣亭亭獨上皎然玉立三秀後列濟如粉昆呉公於是命酒人列歩障開瓊筵流羽爵漿炙自飛申以糺籌羗笛時御佐之談謔暢懷瑶島之下濯魄氷壺之内酡朱覩顔逡巡而未染卵色薄虞低廻而難瞑循賞之餘髙唱自發諸公渢渢亦嗣和焉遂使却月凌風揚州掩法曹之響玉柱金巵江左失總持之艶芍藥止於相謔桃李愧其不言申命不佞宜為之序嗟夫質脆候遒物長人短桓司馬所以泫然庾開府因之抒歎然夾池之脩竹無復遺青蘭亭之茂林僅存荒址考全樹於上林求遺卉於金谷依稀落照之際蕪沒寒烟之表而鄒枚司馬組繡其舌頬太僕右軍金石其手指春秋云邁覽者驚其若新陵陸已遷誦之意當尚在故知召風所嘉甘棠勿剪魏文移奓文章不朽誠非虚也呉公听然而笑慨焉命駕幸江國之未迂毋煩驛使倘媺人之相憶可嗣干旄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六

(明)王世貞 撰

○文部

△序十四首

東白草堂集序

先皇帝之十七年給事中顧公上疏陳五事忤旨廷杖為上谷流人直聲動天下顧公之為流人可三十年而今天子下詔召諸言事者予故官於是顧公行而出所著東白草堂集若干巻属世貞得與寓目焉不佞少習王通氏書疑其用聲韻之微而輕加人以君子小人之目為過及讀所謂唐盧駱沈宋者詩其屬事非不精其辭非不彬彬中文質也然徃徃工於用情而薄於約性其顯而被之廊廟則多侈大其所遭以明得意其氣多輕揚而陵物不幸而挫阨放竄以死則或追疻其所由得而其旨誹或微挾其所自樹而其旨亢其下者有所詢乞而其旨諛髙者無所顧藉而其旨誕雖其辭之工有曲盡挫阨放竄之狀若能致其身於不朽而天下後世更有羡於其窮者然而愽逹超曠之士固已隂鄙其中之淺而預識其一躓而不復收矣以顧公為給事按蜀部時守令負弩前驅天子之介弟不敢自稱王者而屈受讞其得意當何如而顧公之於辭和厚而若無所恃重及以一疏失上指為流人至三十年鬰怫之境固己什百於所謂盧駱沈宋者而其辭則益平盖至於六哀五幸四欲五憶諸篇忠厚陫側孝友惇固讀之隠然有餘愛焉信矣王通氏之書有味乎言之也公之所以乆躓而竟收也亦微哉不佞於公為通家子無能為役以公命勉為之叙其大都若公詩之評則子循先生詳之矣

比玊集序

比玊集者同年劉按察子威與其友魏茂才季朗相酬和諸詩也集既成余為序所以云始按察為南臺時伉直多忤出浮沉州郡者垂二十年而竟以按察移疾是時季朗業為諸生稱後進矣而獨按察折行而與之友懽然亡間也度按察所以稱季朗葢庻幾古先逹長者風漢武帝人主也讀長卿子虚憮然而歎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夫調合則尚友千古知希則垂俟百世古之君子不獲志於其時至欲取千百世之後先而足吾適乃幸得一生當之而刺促窮顯長稚毋亦大謬乎哉北海狥身於正平中郎遺屣於仲宣司空緘心於子諒隠侯賞言於元禮彼誠汲汲乎恐失之也雖然季朗亦寧無廹於得按察哉獨不見夫伯牙之於琴凝神篤而手指和私以為進於道矣瓠巴為之調子期為之賞而後喜可知也紀昌受術於飛衛至交射於道矢觸而塵不揚而始信其技之敵也余讀二君詩其於古則自郊社饒歌以至相和諸曲無所不比擬五言始西京建安而亂於玊臺後庭之詠七言歌行規倣楊駱時沿長吉近體雖少總襍大抵宏於庀材而刻於樹法險於鈎旨而巧於取字諧宫中商經徃緯随彬彬乎一時之盛哉疇得而離之以二君才各信其詣而合於規若此宜其相得而不欲相秘也季朗方鼎盛按察亦壯未老相與捐人間而極意於千秋之業為快當日甚其以僕為不佞而終與寓目焉何如

浮淮集序

當世宗時六七大夫講業燕中而不佞謬名能私其緒居無何相繼得罪斥謫或自引去天下操觚之士避之吻齒外而南海歐大任先生獨好其言以為足當我歐先生於書無所不窺其大要非西京建安而下至開元亡述也其屣屨遍户閾業非以六七大夫亡當也歐先生受經為南海諸生甚著竟不第而游燕一日而傾燕之士人而竟無能薦之者為學官江都會淮以南鮮雅慕歐先生黙黙不自得益肆其力於文章其文章益髙然度以自媮快而已而會不佞強起過江都六七大夫非故物則亦起旬日而過江都者二三軰歐先生懽甚出一編相示曰此吾所自媮快者也環吾齋樹苜蓿而以畝計晨光蕭然旬雨而苜蓿無洳徑者則以轍迹寡也吾編成而蝥網其首晨始拂拭者為子也子其序之不佞竟讀乃曰歐先生而亦知而世乎哉世類重顯位而歐先生仕僅一命為學官世急材諝北備匃奴南備粤而歐先生操五寸管從丹鉛之業世好慕俠長者游而歐先生所欲當獨六七大夫咄嗟吾見而之日以窮也歐先生曰不然也吾嚮者下彭城度淮而後南也渺乎若瓠落而無所用之刳以為五石樽汎汎乎江湖而不知其止也彼豈以為有所値哉必有所値而後稱適則亦晩矣且昔司馬子長二十而游江淮上會稽闚九疑浮於沅湘厄困鄱薛彭城時豈有六七大夫足知者吾得長為我足矣於是名其集浮淮而不佞序其意淮以南有宗子相臣者是六七大夫中人也而夭徃御史檄歐先生采淮賢大夫業歐先生檄諸邑學官顧獨遺子相歐先生意不懌也曰豈可以當吾世而失子相乃為宗臣傳上太史具集中嗚呼歐先生無負淮矣

申考功集序

語曰長筭屈於短造余益嘗歎之今益致嗟咨焉始余郎西曹與同舍郎申君善而申君時時以所著相抵難余黙已窺申君負氣沈重不洩類河朔節俠士而是時諸曹郎争健好去為美官亡能名申君長者乆之君稍稍遷兵部郎不肯為大帥鸞折節上書欲有所言下獄謫去亡何帥鸞事露族而海内士大夫亡問識不識樂欲談申君吏部得美官缺輙以擬申君恒恐其薄之而申君益自晦數起數引疾竟不離考功郎病困死矣嗟乎令申君而在即不出袁司徒華相國安能汰然而忘太丘幼安也而已矣當申君數起時余方有家難困漁牧海上絶無所徴申君問迨今上之二載余強起游魏中則申君已前殁既弔而徘徊於其鄉不忍去遇舍家子道申君篤行恂恂孝弟有郎中令洗牏厠風則又為叙次其事上之臺列祀學官申君家藏書萬巻所著文字稱是然其鄉人樸至亡能名其言者余稍取讀之其持論根極理道通政術鑿鑿見事其取意顧多搐抑而未竟於材甚饒而辦然不欲以工傷氣其氣恒充然而有餘於法時有所縱舍然不至為法外語於學無所不窺然不蘄規規前軰成一家言嗟嗟令申君而在毋論治行卓犖為大明名公卿稍磨琢之詎照十二乗稱魏邦赫然已哉夫申君之屈於短造誠非一余既已弔君讀其文益西北游邢趙間覩太行諸山綿亘盤鬰莾蒼磊塊不知其幾千里障而為大鹵全魏承之水不勝土棗柿梨栗黍稌桑麻之利衣食逺近而無所致於觀兹申君之所以文與為申君者也

梁園集序

梁園集者濟南許殿卿所為詩也殿卿仕至周左史其詩寓大梁者名梁園集云葢梁孝王治東苑方二百里中有兎園夾池檀欒之竹鵠鶴鴈鶩之渚而一時才士大夫如枚叔鄒陽公孫乗嚴夫子司馬長卿之徒踞右几號上客授簡命賦幾二千年而人猶豔說之然孝王苑實在睢陽集所稱梁園者今梁也亦志梁故也始殿卿與其鄉人李于鱗游所倡和獨多曰海右集計殿卿之詩侣遍天下其所願當者獨于鱗耳乃去之為王官而諸王徹侯無能相引藉居黙黙不自得益專其精於詩而結好乃在千載之上凡其所不能得之於于鱗而欲托之於枚叔鄒陽公孫乗嚴夫子司馬長卿者即無論其言其志固可念也今游士大夫求兹園於夷門瀪吹之間固已失之而睢陽之傍烟荒蔓迷於焦嶢坡陀者又不可以目指追數也毋亦其所恃鄒枚二三君子之言乎更二千年而游客士大夫又安知其不因殿卿之集而求所謂梁園者於大梁也集成屬余序之余為識殿卿所以名集而為語之曰于鱗今亦游大梁稱梁客矣

清海編序

當先皇帝乙丑歲倭來犯太倉聚於沙已即沙殱焉而不佞某故太倉人也最悉太倉事始諜報有餘皇者三則江南北樓舩將軍環而四縶之然見以為坐困計嚄唶莫敢先縱而江北兵中暴則前潰人人益大惴恐益莫敢先侍御洛陽温公按部宜興一日夜而馳詣太倉調芻餉畢則用軍興法令諸將軍曰大校某某塞賊掠道某某塞賊走道受吾筴而賊得以一卒渡西岸者死將賊得以一舟東遁者死將則又申令曰選日晨蓐食即賊所郭將軍軍之田將軍副士亂行者死當先縱而却者死賊棄財物取者死則又曰更三日不下賊死大將吾持吾斧破巨浪來矣諸將軍大愳僇力前搗賊大破之悉獲其餘皇捕虜三十六人鹵首數百級溺水死者稱是葢捷至而督軍中丞及他臺使始來當上奏温公逡廵推諸公曰御史法不言功也然呉中諸薦紳先生吏民籍籍為謳謡歸温公矣温公微聞之復謝諸薦紳先生吏民曰御史法不言功也不佞則獨以為温公功固竒第一戰將任而前是公所埽内盗為嘉定為常熟羣負海萃淵藪此公所繇功也夫倭之所以數躪我而戀不欲去者内盗為之導也導之則彼恒為主而我為客無以導之則彼故客而我恒為主倭不得内盗而困於沙入公掌握中矣吾故曰公所繇功也居三歲為隆慶戊辰温公以中丞節撫治趙魏而不佞起守故官從事公幕間及之公莞爾笑曰有是哉嚮者業以御史不言功然何敢一日而忘諸薦紳先生吏民也無何不佞以量移辭公南而御史有蘖公者上固心嘉温公功而難御史詔為移任公遂歸卧洛陽里而諸薦紳先生吏民所謳謡盛為行呉中且屬不佞序之欲以貽公曰温公君子哉即不以吾衆人之譽而重温公奈何以一人之擿而遽輕公也豈譽者賤而擿者貴耶嗚呼其進也若濡其棄也若遺夫豈唯一温公夫不佞亦烏能重公不佞旦夕且歸矣

御史中丞林公奏議序

御史中丞莆田林公手次其前後奏議五十六通合數萬言而以書請世貞曰吾子其序之嚮者有成言矣書至其人随以林公訃來則公朝發書而夕不祿葢絶茟也余既為位哭公而讀公之奏且讀且哭曰嗚乎天奪我敬輿何速耶而不使終惠吾呉民而又不盡究公之所未言則又嘆曰林公嗚呼亦足以死矣葢自今皇帝即大位下書褒予諸言事者於是諸士大夫争自刮剔思有所以自効庻幾一二禆益社稷而其大究乃在欲有以自顯見給事御史氣益發舒天子至不能盡讀其凡而六曹吏困覆議手腕且脫則又相與追數世宗朝貴溪分宜相當國柄以刑僇刼箝給事御史口至嘿而亡所持争曹吏幾得時時休沐媮快也乃林公當世宗朝為南牀獨不然分宜相雅庇私其屬寮公首論祭酒某罪天子赫然怒置之理而公又論劾分宜所絶幸愛客都御史懋卿姦惡萬狀分宜為庇之報聞則又論劾分宜所受十萬金為城社而穴者伊王分宜又為庇之報聞居無何上用御史鄒公言罷分宜而懋卿及伊王後先則敗戍及長繋有差於是林公則又持分宜子侍郎世蕃與其私客前中書舍人羅龍文大逆狀上之天子為置獄悉搜捕其黨與論大辟籍其家貲財當縣官租稅半分宜貧老至不能名一錢寄客以死海内亡問識不識加額頌天子神武次則歸賢於林公而願其老夀長為縣官掃除奸兇林公遂用諸大臣推轂至今官始林公來江南大吏咸重足不寒而栗曰是夫也是死祭酒蔡藩王戍都御史餒故相而磔一侍郎與舍人者將奈公何林公來則寛然長者所按部延見父老問民疾苦以撙節惠利為首教其所條上封事如請寛卹疲困計民運清伏田祛積弊表節義卹耆哲豁虚徴召賢輔即亡論所報興罷固鑿鑿為黔首袵席者也當世宗朝天下固難於言矣而林公獨易其難者以為不如是不足以振天地之神氣而收天下既渙之心當今皇帝初天下之人自喜沾沾以易於言矣林公獨難其易者長慮而迂顧以為不如是不足以培天地之元氣而安天下已萃之心嗚呼公眞社稷臣哉夫林公春秋僅四十以死海内之士大夫父老當為之嗟咨嘆傷而又疑其所願於公者乖也然竟百千年而讀其書凛凛有生氣不稱為一世士其於夀考何限哉吾故為序其所以而致嘅於世宗時要非眞難於言者相貴溪分宜而後難也

瑶石山人詩稿序

天地之靈秀廹於海欲盡而乃為嶺南嶺南之東最為饒竒宏麗有羅浮増江之勝空青丹砂文犀瓌象沈水之香媚川之璣雕餙天下而於文詞顧獨寥寥寡稱何也豈所謂靈秀者偏有所寄於物而遂漓於人耶即在先朝二三鉅公宏儒發而稱經濟超而稱心學以膾炙於世而亦時著其餘於詩第其所謂詩聊以寄吾一時之才以偶合於所嗜而已非必其盡權法衡古也葢余晩而得所謂孫蕡五先生集者既讀稍異之以為其人語不盡中程亦時時操元音然麗而有雋致既又從西曹得尚書郎梁公實詩則又異之以為庻幾太康開元之風惜不幸蚤死而最後得今尚書職方郎黎惟敬詩則益又異之其五言古自建安而下逮梁陳靡所不出入和平麗爾七言歌行有盧楊沈宋之韻近體渢渢全盛遺響誠徴其辭而奏之肉叶以正始鏗然而中宫商也葢十得八九矣惟敬雖從故學士黄先生受詩業不專其師家言而自惟敬貴與余軰游嶺南士大夫操觚彬彬鼓蘭風而和郢雪者一時不下數十百軰埒上國矣今年夏惟敬過呉盡出其所著詩稿若干巻以屬余余為序其所以而語之曰吾今者得子詩又得子之所從和而吾所謂寥寥者似不讐也雖然諺不云乎倡優拙鐵劍利子之鄉近婁中兵子之鄉珎寳盡於兵而天地之靈秀始改而寄之人也其寄不亦晩耶惟敬听然笑曰有是哉

芙蓉社吟稿叙

友人豫章余德甫既罷其按察副使歸而豫章城中諸侯王用晦者數相從為歌詩甚麗用晦有園種芙蓉環之讀書其中徳甫非有故輙日一再還徃於是其客呉士志■取二君子倡和之詩名之曰芙蓉社吟稿而屬序於世貞不佞葢嘗習屈大夫曹陳王事因以歎二君子之賢而猶竊幸其遇也當大夫之廢置其忳邑侘傺無聊之狀至願借通於山鬼以求媚陳王介弟也希自附於一校偏師之任西屬大將軍東屬大司馬突刃觸鋒騁丹奮驪冐百死而不辭彼雖各效其拳拳憂念宗國之忠然未嘗不篤於愛其才而求試之也篤於愛其才而求試之則意揚而不勝迫求試而不得則意奪而不勝閔追數其用之舊則多慨逆探其棄之新則多怨故其撰辭托悰見於遺集之所臚列如騷經上下贈白馬諸篇毋論其文辭感激用壯足以涕淚千古而天地委和之氣亦索然盡矣當徳甫為天子外臺臣衡八閩吏民一旦以單辭報罷固不必盡如屈大夫之才大用而大舍用晦故髙皇帝七葉孫少奉外藩縻數百石禄又數以宗政條困之亦不必盡如曹陳王之為介弟驟親而驟踈其辭藻之美要自太康後而大厯前亦不必盡章程於二賢者獨其所托悰要在於采天地之和美以交冩其快而不必於抉天地之商憯以自泄其不平其文之專精即以當吾之用於世於千古而無所覬葢屈大夫曹陳王之為用在身不得已而後寄之於文章乃徳甫用晦無是也雖然當屈大夫之未讁而可與語者僅一女須耳其既讁而可語者僅漁父卜人然未必眞有之即有之又歘現而歘亡逮於陳王所稱四節之會塊然獨處左右唯僕隷所對唯妻子髙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則是二賢者之窮葢不止於廢棄其窮之極而至於沈湘或黙黙不自得以夭其視徳甫之窮而有用晦用晦之窮而有徳甫又當何如也夫徳甫之與用晦其窮而有以相樂於一時其樂而有以相成於後世則豈唯嚮所稱二賢者難之將誰能嫓焉余故不辭而序其首

五嶽黄山人集序

語有之豐玉荒榖明貴與用之不易兼也又有之春華秋實明文與質之不相為用也天下之言文者則歸孔氏曰辭逹而已矣意若弁髦其法而棄之乃其叙述墳典犧易麟史抑何彪炳爾雅也多學而識不如一貫空空者托而逃焉然至於陳廷之隼防風氏之骨商羊之儛而龍威丈人之祕文又若探篋而取對者何也古之君子收天地萬物之精而歸於吾之聰明而始有學出吾之聰明以與天地萬物之界會而始有言愽而約而謂之學造理而備法而謂之言内極於貴外極於用文質稱而謂之君子大者經小者傳心者謨跡者史和而頌怨而騷性而雅情而風其言即人人殊要之未有不通於徳與功者也余少則聞吾呉有五嶽黄先生者多識而嫻辭葢彬彬成一家言云晩而辱與先生之子姬水游又辱不鄙而以先生之集來讀之而愧余之未盡於聞也先生挺人傑之資當舞象日固已田百氏之藪而漁獵之一下筆而屈其豪賢長者即王少傅喬太宰不敢稱前進而交先生先生意不懌以書贄於北地李獻吉相與揚扢自六代西京而下距嘉靖二千載如指掌也乃先生則愈欿然以為無當於世日夜攷載籍徴耆碩以究極乎古今興衰倚伏之變國典廟彛禮樂比詳兵車水土平凖之筴下至於星厯醫卜農賈覆逆支離人竭五官之職而恨其晷者先生饒辨之矣乃愈以為即當於世亦役我以老而無當於眞我東走謁王文成公陽明洞天眉宇接而心神融了然獨悟天則之妙歸而著會稽問道錄先生自謂得王氏玄珠然絶不以語人又不立門户而所謂問道錄者絅之以十襲之緗而不更發中間嘗應魁薦一游南宫有所不可輙歎曰此為置千里骨者耶吾束吾腹歸矣先生髙其徳而弗耀卑其功而弗試其言之通於徳與功者又秘弗出僅以其餘而應天下天下亦遂以先生之餘而欲盡先生嗚呼先生豈易盡哉評者謂先生騷賦似枚揚語苑似向詩傳似韓論難似充碑誄出東京間以六代五言古出建安二謝下沿齊梁七言歌行出樂府時時青蓮之致近體出景龍雜大厯以後尚裁者服其法務宏者賞其博偏致者驚其漫獨創者病其擬而要之俱非能盡先生者余所謂盡葢先生之言標徳而藴功之言也蔡中郎獲論衡秘而日取之以自益先生集既行余無所從秘矣將與天下後世共稱之而已

玄峰先生詩集序

四川按察副使章君道華以疾歸數年用薦當起未拜卒其子某裒君之所著詩若干篇授其友某使序而傳之余雖與君同第進士為比部廷尉屬曹署歩武稱雅相善然余稍以詩見君輙不答而自後先去官居呉家相距百里而遥君始以詩投余蓋益數而後知君之深於詩也呉中諸能詩者雅好靡麗争傅色而君獨尚氣膚立而君獨尚骨務諧好而君獨尚裁呉中詩即髙者剽齊梁而下者不免長慶以後而君獨稱開元大厯諸能詩者不下數十百家大要交相譽以求樹馳贄四方之賢豪以鼔其價而君獨杜門吾伊呉語所與酬倡者僅四五君子以余之不肖亦得從是四五君子之後而交於君君雖謬知余然每三過君里一再見而一稱疾即他可知也當君之精專為詩業稱工於衆退而無當於志不但已也當於志矣程之古而稍不恊不但已也君之精專於詩意直欲取其獨見而上媚千古稍取千古之所謂工者而自快葢至其相與酬倡四五君子聊用以印證吾是而已以故君之名不能徧於不知者之耳而入於眞知者之心試讀之其不沛然而雄於氣蒼然而老於骨卓然而髙深於裁者幾希君所至以亷直惠愛稱而耿介少所通狥其治官與治詩埒以當於志且程古耳然徃徃課髙第其既歸而人薦之不衰嗚呼詩與政如是足死矣

孫清簡公集序

居則聞家長老言大父之佐南司馬也而是時故孫清簡公掌留銓間休沐輙一過從茗飲而業俱已七十餘留都諸公卿遇大政當下議黙黙推二大老其所持衡甚晳然無歲不力請歸而天子所以留之亦甚篤迨其老馳驛存問有不能得之於六卿者而得之大父至續禄給扶有不能得之於宰輔者而得之清簡公二公後先殁垂五十年而清簡公諸孫世良繇史館出為崇明丞裒公之詩若文梓之而屬不佞為序不佞既已竊聞家長老言又讀公之集而深有慨乎其時也國家鴻昌茂龐之氣莫盛於弘治而一時諸巨公如三原洛陽鈞陽華容軰皆能以博大黙成之其為政務於存國家之體而不必伸其操其所論著務益於國家之實而不必華其名葢至於正徳而所謂氣者日益開露而無餘其所稱一時學士大夫不勝其少者之斷則果於掊擊以見操不勝其壯者之思則精於刻劌以見名乃若所謂詩必極其變以盡風其所謂文必窮其法以詣古天下固翕然而好稱說之以為成一家言而識者固已憂其時之動於機而不昜挽矣公雖筮仕成化老於正徳而殁於嘉靖初然當其最盛者弘治故當稱弘治人也其詩文冲然而不為藻第其居於質多也澹然而若無深思其所蓄育而未竟者在也不知其於三原諸巨公孰賢要之悠然若見孫叔之抵掌而令人思弘治也自二公之分洛談者不甚多其時謂左右貂竊上之喜怒而人自為政然猶能脩優老故事如余嚮所聞者噫可想也已

劉諸暨杜律心觧序

自三百篇出而諸為詩故者亡慮數十百家即為詩故者數十百家而知詩者不與焉獨蔽之于孟氏曰以意逆志得之哉得之哉夫所謂意者雖人人殊要之其觸於境而之於七情一也唐杜氏詩出學士大夫尊稱之以繼三百篇然不謂其恊裁中正也謂其窺於興賦比之微而已諸為杜詩故者亦無慮數十百家而杜氏詩最宛然而附目鏗然而諧耳者則五七言近體諸專為近體者又亡慮數家自張氏之故托於虞而去杜逺矣夫不得其所屬事而淺言之則陋得其所屬事而深言之則刻不究其所以比則淺一切究其所以比則鑿此四者俱無當於孟氏謂者也余束髪游學士大夫遇關中王先生允寧為杜氏近體抗眉掀鼻鼔掌擊節若起其人於九京而與之下上既賞其美又賀其遇然至讀所謂觧葢精得夫開闔節輳照映之一端正倒揷之二法而余里中老人劉諸暨間與為杜甚乃捻鼻酸楚讀不能篇而時嗚咽賛一語涕洟涔淫下或憤厲用壮揮如意擊唾壺盡缺既間出其書讀之徃徃縱吾偏至之鋒以抉其所繇發之秘吾意至而彼志來而不務為刻鑿以求工於昔人之名稱杜者庻幾孟氏所謂矣夫杜氏之去三百篇固近至於生貧賤而食骯髒終始孰禍難大要雅頌之和平不勝其變風之慅激今王先生用丈顯廊廟而老人困諸生乆釋褐僅得一尉以讒罷貧病且死其於所從逆而入可知也老人之尊杜氏詩極以為古無匹者而不能不有所彈射間為之雌黄竄易雖以余不自量亦竊駭其狂然竟無以難之也老人名瑄其稱諸暨則嘗為其邑尉云

惠山續集序

惠山無錫之北山也一曰慧山去邑五里而近自西神之稱見於周耼枕中記而山之泉其勝啟於唐故太尉李文肅公紳文肅抗節逆錡不死歸而稱疾以卧山之舊墅飲泉而甘之由侍從至拜相領鎮必郵致兹泉以從自陸羽品天下水有第二之目即忌文肅如張又新者能排其人為端州之貶而不能稍貶兹泉而為三凡水之號第一若金山之中泠與康王谷之水簾瀑時相為勝負而兹泉之第一固自若也於是山之名因以益著其地雖無岝■〈山上咢下〉瑰異之壯與■〈穴上叫下〉窱徑庭之深可以駭動心目而竒石幽澗美箭嘉木在在不乏精藍甲墅碁布於山之前後而陸羽之所重以為能韻泉之勝者茗茗則南天池而北陽羡能發茗之媺者泉泉則無過於惠而味苦勺清之士所不能不旦夕徃矣且其地最號為近郭而又饒水樓船鼓吹夷猶於烟波花月間葢不必抵兹山而後謂之遊以至皇華之奉使郡邑之沿檄而行旅之淹途者稍一移棹而至亦不必盡味苦勺清之士而後謂之游客也其所以咏泆兹山與泉者當益盛而自正徳初有僧圓顯者為之編既不能無挂漏距於今又且七十載邑之士尤叔野念其先人文簡公嘗以名卿佐宋退居於兹山有書且數萬巻而為之後者不能舉其凡以為之重於是悉家之所藏與生平之所見聞而錄之文自春申碑家山記詩自江文通李文饒而下凡事與人之有係於兹地者亦附著焉總八巻名之曰惠山續集而問序於余余自束髮南北道路所必經經而為之迂日而逰者十恒七八飲其水而甘又嘗和唐人之韻者三而叔野似未之見也竊嘗謂古之時其名山大川何限然文不能勝質不獲標而出之自大禹之所略而為貢又為象之鼎而成周之山海經出焉而靈均長卿稍為之鋪餙而奓大之然往往漫濫不切覈其有真能為之咏泆者盖詩麗於靈運文精於子厚以至右丞少陵諸君子而極矣甚哉山川之不可無人也惠山故不冺冺自圎顯之集與叔野之續成而能使讀者若游游者若歸山若増而秀泉若澄而清不亦冠弁東南哉因録三詩及游俞氏園一篇以貽叔野而序諸首

弇州四部稿卷六十六